遊景容將文件夾推過茶幾,指節在陽光下泛出青玉般的冷光:“日內瓦銀行的公證函今早到的,需要你在七處簽名。”
她唇角保持著得體的弧度,睫毛卻微微顫動。
遊嘉摩挲著裝著熱可可的瓷杯邊緣升騰起來的熱氣,看著遺囑上的英語。
太爺爺的名字後麵跟著爸爸的名字,再是她的。
“景容姑姑。”遊嘉的指尖不自覺地輕輕敲了兩下杯壁,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們兩支隔著太平洋有六十年沒有見過了,太爺爺臨終的時候我們這一支也沒能儘孝,我不能收。”
遊景容早就猜到了遊嘉會推拒。
遊嘉最近的動向哪怕是身在瑞仕的她都很清楚。
遊嘉一手創立的嘉鈺天成在短短的一年半時間內上市,後來又收購了盛啟安和,光是遊嘉爺爺留下的遺產她每年都能拿到超過百億的分紅。
她一年的收入是太爺爺遺產的數十倍,先不論瞧不瞧得上這筆錢,最起碼遊嘉肯定是不缺這些錢的。
遊景容早就預料到像遊嘉這樣年紀輕輕就能夠成功的企業家,一定有著非常強的自主性,可遊景容卻有必須要將這筆遺產交給遊嘉的理由。
因為這不僅僅是太爺爺的臨終遺願,更是遊景容母親去世之前拉著她的手叮囑她一定要做的事。
“可是血脈不會因此斷絕,過往的記憶和情分也不會。”
遊景容忽然傾身,翡翠晃碎一束陽光。
遊嘉推開裝著熱可可的瓷杯,瓷杯的底部在茶幾上劃出一道細微的聲響:“即便如此……”
遊景容笑著搖了搖頭:“那就讓和我和你講講更多過去的事情吧。”
遊景容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抽出張黑白照片推過來,1950年代的外灘建築前,穿長衫的青年抱著穿背帶褲的男孩,男孩把臉埋進青年的肩頭,兩人身後黃包車上的銅鈴清晰可見。
“你應該知道,直到戰爭爆發之前,遊家一直都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家族。因為那場戰爭,到了建國的時候,你的爺爺遊懷明已經是遊家嫡係裡最後的男丁了。我的太外公,也就是你太爺爺的爸爸當時是非常堅決反對外公帶著你爺爺離開華國的。後來你爺爺回國其實說到底……”
遊景容的指尖擦過照片邊沿的鋸齒狀裂痕:“是為了替我的外公儘孝,給家族中的長輩養老送終。包括後來你爺爺的死……”
遊景容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停頓了許久才找到了合適的措辭:“是仇殺。”
遊嘉猛地抬頭。
遊景容看著遊嘉的麵部表情,緩緩開口接著說著:“我們家族的人身體都還挺健康的,沒有什麼遺傳的疾病,我的外公和媽媽都是到了最起碼八十歲的時候才壽終正寢的。可你的爺爺卻突然死在了四十歲之前,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原因嗎?那是外公此前在華國時的恩怨了……”
她說著忽然又搖起了頭:“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過去了。那些殺害你爺爺的人也早就化作黃土。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有必須要將這筆遺產交給你的理由。”
…………
……
“你回來了?”
遊嘉回到民宿的時候宋婧宜正在和牛排大戰,身邊坐著還抱著筆記本電腦工作的繆雲和捧著一碗奶油蘑菇湯喝的正開心的司樾。
“嗯。”遊嘉有些疲憊地放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