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上的一艘貨輪正緩緩駛向吳淞口，汽笛聲割破潮濕的空氣。江風裹挾著柴油與梧桐樹的腥氣鑽進她的衣領，裙擺獵獵作響。遠處外灘海關大樓的鐘聲敲了十二下，聲波撞碎在國金中心棱角分明的外玻璃牆上，化為細不可聞的歎息。
指尖的煙燃到儘頭，灼痛感讓她微微皺眉。腳下四百米處，觀光遊輪正載著成團的遊客從十六浦碼頭下客，碼頭上的笑聲被風聲撕扯成斷斷續續的雜音。
手機在西裝口袋震動，陌生的來電號碼在屏幕亮起又熄滅。
遊嘉沒有動，對岸和平飯店的綠頂突然亮起射燈，光柱如手術刀劃開暮色，將江麵刨成兩半。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京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小姨似乎很討厭你表妹。”
遊嘉恍若未聞，京菏卻知道她在聽。
“今天你走之後，你小姨就一直坐在沙發上哭，她自己不吃飯也就算了。你表妹一直拉著她說‘媽媽我餓’她就跟沒聽見一樣，還把你表妹甩地上了。你表妹那麼小一點點還沒我膝蓋高呢，還是我實在看不下去給她弄了點吃的。這麼點點大的小丫頭也真是夠可憐的，自己哭累了就乖乖找個小沙發蜷著睡著了。你表妹真是你小姨親生的嗎？”
遊嘉終於轉過了頭，第一個動作卻是滅煙。
她看了京菏一眼。
京菏尷尬地猛吸了一大口煙：“要不是是我自己查出來的，看到她們母女倆這個相處模式我是真要懷疑不是親生的了。”
遊嘉沒有接京菏的話，拉開陽台門回到房間中在一間客房窗邊的小沙發上找到了司星星。
遊嘉站在司星星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張熟睡中的稚嫩麵龐。
大概是上天眷顧她，司星星似乎長得和謝佑國一點也不像，卻有點像遊嘉的媽媽司瑾。
給司星星披上一張薄毯，遊嘉轉身正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京菏。
“你把她們母女兩個帶來滬市，還特意把我也從首都帶過來到底有什麼打算？”
遊嘉拍了拍京菏的肩膀示意她去客廳。
遊嘉到廚房先給自己接了一杯冰水：“剛才我和司璃說的那些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嗯。”京菏坐在島台旁的椅子上，“我聽到了。”
遊嘉喝了一口冰水：“謝佑國不會來找她們的，就算會來，我也會讓他來不了。”
京菏有些聽不明白遊嘉的意思：“我不理解。你剛才對司璃的說法不是因為你好奇謝佑國會不會來找她們嗎……”
京菏說著說著忽然一頓：“你是想？有這個必要嗎？”
遊嘉用指尖轉動著杯子中的冰塊：“司星星的確是司璃親生的。司璃或許不了解現在的我，但我絕對了解我的這個小姨。她雖然表麵上有些自私自利又小心眼，但絕對不會是什麼親情淡薄毫不在意沒有任何道德，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遊嘉說完這一長段，忽地長歎了口氣：“之前說司璃是殺害我爸爸的凶手的時候我很震驚。”
京菏皺起了眉：“你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不。”遊嘉卻搖頭道，“我不懷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從小到大我和她見麵相處地點點滴滴。司璃和我父母之間或許會有不高興和各種負麵情緒，但她的性情絕對不是個敢做出這樣事情的人。直到今天看見她和司星星的相處方式，我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京菏有點被遊嘉複雜的腦回路繞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