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嘉往下壓了壓帽簷。
日頭漸亮了，靈隱寺裡的遊客也多了起來，可她卻隻覺得木魚聲穿透蟬鳴，一聲聲敲在八月溽暑裡，竟沁出雪水般的涼意。
是夜。
滬市，付家。
付誠端坐於上位，率先舉起了酒杯。
頭頂的水晶燈波光流轉，直晃得遊嘉眼睛疼。
“祝未來一帆風順。”
隨著付誠的話音落地，遊嘉的目光在在座神色各異的人臉上掃過一圈。
雲鷺穿著件紺青色真絲雙縐長裙垂墜無褶，立領鑲著香雲紗滾邊。斜襟盤扣采用非遺工藝的平金繡，六組銀灰絲線纏出寶相花輪廓，每粒包金扣頭頂部鏨刻微型回字紋。袖口做三疊琵琶襟設計，外層真絲紗透出內層銀線刺繡——蘇繡師傅用十五色漸變絲線複刻《韓熙載夜宴圖》局部。腰封采用雙層麵料複合工藝，外層正絹印染著故宮藏品《千裡江山圖》青綠山水，內層用德國隱形魚骨支撐出自然腰線。
雲髻梳得緊而光亮，發絲走向呈順時針渦旋，三枚老坑翡翠扁方簪呈等邊三角形固定。耳垂懸著滿綠玻璃種耳釘。
她的唇角掛著標準的弧度，活像是個假人。
付裕坐在她身側，他剛去燙了個小卷毛，深灰法蘭絨三件套采自倫敦薩維爾街huntsan，肩部填充物含量比標準版要少一些，造就近乎鋒利的直角線條。襯衫領尖釘著鉑金領針，針體雕刻著二十道放射狀凹槽——這是瑞仕獨立製表師用加工擺輪夾板的車床製作的。墨綠斜紋領帶使用七折式係法，溫莎結底部與第二粒西裝扣形成32的黃金分割比例。
他左手插進褲袋，翹著二郎腿，露出袖口三枚黑瑪瑙袖扣。他還是平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隻有在目光掃到付斯南身上的時候才會露出幾分不同的情緒。
順著付裕的目光去看付斯南。
和付裕的一頭小卷毛不同，付斯南的頭發很直，直的就好像是做過了離子燙，米蘭caraceni出品的午夜藍雙排扣西裝，在腰部收進，後開衩邊緣車著防磨真絲緞包邊。更襯得他身子挺拔。
隻不過他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太好。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付誠從一開始就是在試探付裕的本事和眼光，從來都沒有真的把他當作過棄子。
如今被付裕選中的遊嘉成事了，盛啟安和倒了給華東康星帶來了巨大的利益，付裕自然順理成章地回到了付家，可以繼續穩穩做他的太子爺了。
那他付斯南算什麼？他這段時間所有獲得的東西就好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大夢。
甚至……
付斯南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對上了此時略有些麻木的遊嘉。
如果付裕真的娶了遊嘉，他還會有任何的機會嗎？
遊嘉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已經向這個世界證明了太多次。
連淩學潤都沒能在她手下找到一條生路，他付斯南能在付裕和遊嘉的聯手之下得到華東康星的繼承權麼？
付斯南的左側鬢角被用玳瑁發梳固定住，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端起了酒杯。
“祝未來一帆風順。”
他口不對心地說著，目光落在付誠身上，真摯得像是每一個仰慕崇拜自己父親的孩子那樣。
可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恐怕隻有他本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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