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指還死死壓在書囊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薄薄一層藤繭是她與世界之間最後的屏障。幽藍的光痕如活物般滑落,順著她鎖骨下方的皮膚緩緩滲入,像一滴融化的星砂沉入深海。灼痛隻是一瞬,卻如針尖刺入神經末梢,讓她呼吸微滯。她沒時間去擦,甚至來不及思索那光為何會自行剝離書囊——肩頭驟然一沉,小團整個身體繃緊,絨毛根根豎起,像被無形的寒風吹透。
三道黑影從燃燒的書架殘骸間躍出,速度快得幾乎撕裂空氣。火焰在它們身後炸成碎屑,木梁坍塌的轟鳴被一種更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覆蓋。最前方那隻異獸的前肢銀紋已蔓延至全身,皮下浮現出蛛網般的符文脈絡,肌肉鼓動時發出齒輪咬合般的“哢哢”聲,仿佛它的血肉正被某種機械意誌重塑。
“護盾!”林悅兒低喝,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刀鋒劃過寂靜。右臂靜脈藤瞬間膨脹,青筋暴起,藤蔓自她手肘以下如活蛇般扭動,根係從她腳底炸開,紮進碎石縫隙,汲取著地底殘存的靈脈餘溫。她閉眼,意識沉入靈芽界——那是她與自然共鳴的秘境,一片由情感能量滋養的幻象田原。
可此刻,共鳴草田正在震蕩。葉片劇烈搖擺,邊緣泛起焦黑,像是被看不見的烈風吹灼。草葉間的光點忽明忽暗,那是情感能量的儲存池,正隨外界衝擊而劇烈波動。能量潮汐即將失控,若不穩住,她的精神會如斷線風箏般墜入虛無。
藤蔓在她身前交織成網,剛成型,第一隻異獸已撞上。衝擊波順著藤條反震,她喉頭一甜,一股腥熱湧上,卻被她強行咽下。第二隻緊隨其後,撞擊點偏移半寸,護盾邊緣撕裂,藍光如霧溢出,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焦枯的氣息。
“不夠。”夏若初咬牙,短棍橫擋在沈清和麵前,擋住飛濺的結晶碎片。醫療儀屏幕閃爍紅光,能量僅剩17,低頻震蕩波的頻率開始紊亂。她額角滲汗,手腕微微發抖——剛才那一擊幾乎震斷了她的臂骨。
林悅兒沒回頭。她感知著小團傳來的波動,那不是恐懼,而是某種高頻的共鳴信號,像古老的鐘聲在靈魂深處回蕩。她立刻明白——昨夜夏若初說起童年被繼父關在閣樓三天的事時,她握著對方的手說“我一直都在”;三天前暴雨夜裡,楚墨淵站在她病房外守了整晚,體溫隔著門板傳來的那股暖意——那些情感能量,係統早已悄悄儲存,像種子埋在凍土之下,隻待春風一喚。
“釋放。”她在心裡下令。
小團張口,兩股暖流如絲線般抽出,一金一銀,纏上藤網。金的是信任,銀的是守護。那是夏若初在火場中將她推開時的決絕,是楚墨淵在她昏迷時低聲說“彆死”的顫抖。護盾瞬間凝實,泛起微弱光暈,像月光下的蛛網,堅韌而透明。第三隻異獸撞上時,竟被硬生生彈退兩步,落地時發出金屬碎裂的脆響。
楚墨淵一步跨到她身側,刀未出鞘,左手卻已將玉佩按進地麵。青石裂開細紋,一道暗色光圈以他為中心擴散,如墨滴入水,無聲卻壓迫感十足。那是他家族秘傳的“鎮淵陣”,以血脈為引,鎖住暴走之物。
“它要自爆。”他說,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火焰的劈啪聲吞沒。
林悅兒抬眼。異獸首領的軀乾正在膨脹,銀紋下滲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石板迅速鏽蝕,騰起刺鼻的煙霧。那是熵能過載的前兆——當能量無法疏導,便會以毀滅性的方式釋放。一旦炸開,書囊的封印必破,而封印一旦崩解,靈芽界的五元素將徹底失衡,整個世界將陷入不可逆的潰散。
楚墨淵抬手抹去唇角滲出的血絲——鎮淵陣反噬極重,每多撐一息,他的經脈就多裂一分。右手指尖在左腕劃過,血珠滴落玉佩。星圖紋路驟亮,三道引力環從地麵升起,鎖住首領四肢與軀乾。異獸動作一滯,膨脹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可那黑液仍在蔓延,像腐爛的藤蔓爬滿它的軀殼。
“七息。”他聲音發緊,額角青筋跳動。
林悅兒不再猶豫。她劃破掌心,血滴落在書囊封口。藤繭裂開細縫,古籍露出一頁。血珠滾上紙麵,幽藍光如退潮般收回,書頁自動翻動,停在一幅複雜符陣中央。
字跡浮現,不是墨色,而是流動的銀灰色,像風中沙粒聚散,又似星河流轉。她看不懂,但小團突然躍至她眉心,額頭貼住她的皮膚。一瞬間,信息如洪流湧入——
“熵增非外來,乃靈芽界五元素失衡之潰散。”
她瞳孔微縮。畫麵在意識中展開:月華草田枯黃,根係斷裂,葉片如灰燼飄散;晨露池乾涸,池底裂紋如蛛網,曾經清澈的水麵隻剩下黑色淤泥;生命藤的綠意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灰黑色的腐斑,藤蔓如枯骨般蜷縮。不是被汙染,是自我崩解——係統在透支,情感能量被過度抽取,循環早已斷裂。
“過度抽取,忽視循環。”小團的聲音在她腦中顫抖,【我們……一直在透支。那些溫暖、信任、守護……都被拿去維持封印,卻從未歸還。靈芽界不是機器,它是活的,它會疲憊,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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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之法浮現:歸還情感能量,重啟元素輪轉。不是對抗熵增,是修複失衡。唯有將儲存的情感反哺回界中,才能喚醒沉睡的生機。
她剛要開口,楚墨淵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三重引力環隻剩一道,異獸首領的軀乾已膨脹至兩倍大小,銀紋崩裂,黑液滴落處,地麵迅速鏽蝕,騰起刺鼻的焦臭。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角血跡未乾,卻仍咬牙撐起,手指死死扣住玉佩。
“還差三息。”他咬牙道,聲音沙啞如磨刀石。
林悅兒猛地將手按在書頁上,指尖順著符陣紋路劃過。整本書劇烈一震,藍光徹底熄滅,封印完成。她迅速將古籍塞回藤繭,小團立刻纏上光絲,層層包裹,像為新生兒裹上繈褓。
就在此刻,地麵震動。
不是來自異獸,而是從石台下方。那本古籍剛才所在的位置,石板龜裂,一道逆向符陣從裂縫中亮起,紋路猩紅,流轉方向與之前所有機關相反——那是倒置的“歸墟陣”,本該封印萬物,此刻卻在召喚什麼。
“不對。”沈清和後退半步,醫療儀發出尖銳警報,“能量讀數……歸零了。”
符陣中央,石台崩裂。一塊鏽蝕的金屬板緩緩升起,表麵纏繞著腐化藤蔓,黑褐色汁液順著邊緣滴落,在地麵腐蝕出細小孔洞。藤蔓枯死,卻仍微微抽搐,仿佛殘存著某種執念。
那不是生物,也不是機械。它緩緩直立,輪廓像人,卻由破碎的金屬與枯死植物拚接而成。沒有臉,隻有一道垂直的裂口,從頭頂延伸至胸腔,像被強行撕開的傷口。它的“手”由齒輪與枯枝組成,關節處滲出黑液,每一步落下,地麵都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林悅兒的銀鏈突然變得滾燙,幾乎灼傷她的皮膚。靈芽界的植物全部停止生長,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