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指還貼著那片飄落的梧桐葉,葉脈清晰,邊緣微卷,帶著秋日特有的乾爽觸感。她低頭看著鞋尖沾的灰,又抬頭望向前方——光紋鋪地,像被無形之手一筆劃出,從腳邊延伸出去,沒入遠處浮動的霧中。
這不是幻象。
她彎腰,指尖蹭了蹭地麵。水泥的粗糙感傳來,還有塵土的涼意。她站直,把梧桐葉輕輕放進外套口袋。
“不是假的。”她說。
楚墨淵站在她身後半步,目光掃過那條光路。光紋並不靜止,而是緩慢流動,像是某種活物的呼吸節奏。他沒說話,隻是伸手按了按袖扣,翡翠的冷感透過指尖傳來。
沈清和蹲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些。他剛伸出手,光紋上浮起一串符文,淡金色,形狀不定,像水波蕩漾時勾勒出的痕跡。他手指還沒碰到,符文就散了,化作幾縷細光,鑽進空氣裡。
“碰不得。”林悅兒拉他起來,“它在變。”
小團從她懷裡探出頭,耳朵貼著銀鏈,絨毛微微顫動:“……它在問。”
“問什麼?”
“……你們……為什麼來。”
林悅兒一怔。她看向楚墨淵,他眉頭微鎖,顯然也看到了符文,但內容不同。他低聲說:“我看見的是密文,家族古語裡的‘歸途’。”
沈清和揉了揉太陽穴:“我看到的是心電圖波形,還有手術時間軸……像是我值夜班的排班表。”
林悅兒閉眼,再睜。她看到的是一道生長線,從靈芽界種子中心延伸出來,像樹根在蔓延,又像時間在倒流。
三個人,三種畫麵。
“它不是給我們解的。”她說,“是拿我們自己的東西,拚成問題。”
小團耳朵一抖:“……它不認字。它認……心。”
楚墨淵看向她:“怎麼答?”
“不是用嘴。”林悅兒盯著那條路,“上一回,我們靠的是‘在’。不是想,不是說,是‘在’。”
她伸出手,先抓住楚墨淵的手腕。他的皮膚微涼,脈搏沉穩。她再拉住沈清和的手,對方掌心有些汗,但沒掙脫。
三人站成一排,手連著手。
小團輕輕躍起,懸浮在她肩頭,絨毛泛起一層極淡的光。那光順著銀鏈蔓延,又悄無聲息地滲入地麵。
光紋開始震動。
符文重新浮現,這次不再散亂,而是凝成一句話的輪廓——
“你們為何而來?”
林悅兒沒開口。她想起父親早上端粥的樣子,想起楚墨淵在家族會議上說“她留下”時的背影,想起沈清和守在手術室外那夜,眼裡的血絲和顫抖的手。
她沒去想這些事的意義,隻是讓它們浮著,像呼吸一樣自然。
楚墨淵的指尖動了動。他沒回憶家族密令,也沒想權力更迭。他想起的是她睡著時側臉的輪廓,是她發燒那晚,他坐在床邊,一整夜沒合眼。
沈清和咬了下嘴唇。他沒想醫學倫理,也沒想失敗的責任。他想起母親最後一次握他的手,不是在手術台,而是在家裡,陽光照在陽台上,她說:“小和,你彆太累。”
三股氣息在光紋上彙合。
沒有聲音,但地麵輕輕一震。
第一道符文消失了。
光路向前延伸十步,新的符文浮起,形狀更複雜,流動更快。
“時間逆流時,何處是錨點?”
林悅兒沒鬆手。她知道這題不能靠回憶。
“不是過去。”她低聲說,“是‘還在’的東西。”
楚墨淵接道:“不是結果,是選擇還在。”
沈清和點頭:“是哪怕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站在這裡。”
小團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像風鈴擦過耳畔。他身體微微發亮,光從他絨毛間溢出,纏上三人的手腕。
林悅兒閉眼。
她看見銀鏈斷裂的瞬間,楚墨淵的血滴下來,沈清和眼裡的光一點點回來。她看見自己抱住靈芽界種子,不是為了贏,是為了“不丟”。
她不是在對抗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