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燈光在第三次日食降臨前變得忽明忽暗。悠然的手指懸在泛黃的期刊頁麵上方，微微發抖。《考古拾遺》民國二十三年的合訂本在她麵前攤開，那張雲夢國遺址的黑白照片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她記憶深處某扇緊鎖的門。
"永淳三年，青鸞使者林氏歸天。"她輕聲讀出石碑上的銘文，聲音乾澀得不像自己的。照片角落裡，那個撐油紙傘的背影讓她渾身發冷——藏青色旗袍，同色係發帶，甚至左腕上那枚獨特的玉鐲，都與她今日的穿著分毫不差。
"這不是巧合。"李慕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熱的手掌輕輕搭上她肩膀。他遞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他今早拍攝的照片——同一塊石碑，同一處遺址，但上麵的文字卻變成了："永淳四年，慕白悠然大婚"。
悠然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抬頭看向窗外，天空中的太陽已經被黑影蠶食了近三分之一，街上的行人卻恍若未覺，繼續著日常活動。隻有他們能看見這場日食，這個認知讓她後頸的汗毛根根豎立。
"啪嗒"——一滴鮮紅的液體落在期刊上。悠然猛地轉頭，看見麼麼雪白的狐耳正在滲出鮮血，順著耳廓滴落。
"時空分裂速度超出預期..."麼麼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沙啞，像是瞬間經曆了千年歲月，"當兩個時空的你們做出不同選擇，整個因果鏈就會..."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悠然的視線被書架間突然裂開的發光縫隙吸引——那不是普通的地裂縫隙，透過那道刺目的金光，她清晰看見了雲夢國皇陵地宮正在崩塌的景象：巨大的石柱傾斜斷裂，壁畫上青鸞神鳥的圖案寸寸碎裂，無數青銅器皿從祭台上滾落...
"當年你犧牲記憶送我回來..."李慕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一塊冰涼的物體被按在她心口。悠然低頭，看見那是半塊青鸞玉佩，與她脖子上掛著的正好是一對。"這次換我——"
"不！"悠然沒等他說完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毫不猶豫地將李慕白的食指含入口中，狠狠咬破，然後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也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兩滴鮮血同時落在兩半玉佩的裂紋處。
"我們一起改寫結局。"她直視李慕白的眼睛，聲音堅定得讓麼麼都停止了顫抖。
血珠接觸玉佩的瞬間，時空裂隙突然擴大數倍，將三人完全吞沒。在令人目眩的白光中，悠然同時看見了三個場景：
第一個場景裡，古代裝的自己跪在皇陵地宮中央，雙手結印念誦咒語，麼麼以九尾狐的原型環繞著她，兩者之間閃爍著精靈契約的金色符文；
第二個場景中，現代裝的李慕白坐在醫院病床邊，握著她昏迷中的手，床頭櫃上放著兩半已經碎裂的玉佩；
最令人驚異的是第三個場景——一個從未見過的時空裡，麼麼身著藥師袍服，正在丹爐前煉製某種靈藥，爐中懸浮的正是他們那對融合中的玉佩...
"原來我們一直在完成閉環。"悠然突然笑了，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她終於明白，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這一切都是一個自我實現的預言。她高高舉起兩半玉佩，用儘全力拋向裂隙中央。
玉佩在空中旋轉、碰撞、融合，最終化作青鸞與白狐的光影交纏上升。每個時空的碎片開始像拚圖般重組，崩塌的皇陵地宮恢複原狀，病床上的她睜開了眼睛，藥師麼麼的丹爐綻放出耀眼金光...
強光散去時，冰涼的雨滴打在悠然臉上。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站在古廟偏殿的屋簷下，手中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正是她當初在博物館觸碰青銅鏡的同一日，隻不過距離那個命運般的相遇還有五分鐘。
"這是...回去了？"她顫抖著手指劃開相冊，最新一張照片變成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民國考古隊合影中，穿月白色長衫的李慕白儒雅俊朗，身旁站著戴蝴蝶簪的年輕女子那分明是她自己），兩人中間是舉著"v"字手勢的狐耳少女麼麼。
"姑娘，你的傘。"
這個聲音讓悠然渾身一震。她緩緩轉身，油紙傘沿的水珠在轉身的瞬間映出無數個時空的重影——穿軍裝的李慕白，著古袍的李慕白，現代休閒裝的李慕白...所有影像最終彙聚成眼前這個舉著她遺忘在長椅上的油紙傘的男子。
李慕白指間轉動著車鑰匙，上麵掛著新雕的梨花木牌。"初心不改"四個篆字旁，多出了一行她從未見過的小楷：
"餘生皆恩賜"
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滑落，那雙眼睛裡盛滿了跨越千年的溫柔。悠然接過傘時，他們的指尖相觸，玉佩在各自衣領間微微發燙，像是兩顆終於找到歸宿的心。
在第三次日食完全覆蓋太陽的那一刻，世界上所有人都看見了兩隻神鳥的虛影掠過天際——一青一白，比翼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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