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選擇攝影?"我問。
他放慢腳步與我並行:"因為鏡頭不會說謊。文字可以修飾,但照片...它隻能呈現真實。"
"但構圖不就是一種選擇嗎?你決定拍什麼、不拍什麼..."
"聰明。"他笑了,"所以沒有絕對的真實,隻有相對的真實。就像你的寫作,選擇描寫哪些細節,就已經是一種立場。"
我們一路聊著真實與虛構的界限,不知不覺回到客棧。曉菲不在房間,桌上留了張字條:"去古城逛街啦,晚上見!"
我有些擔心她一個人在高海拔地區活動,但隨即想起曉菲到哪裡都能交到朋友,便放下心來。林默提議下午去附近的高山湖泊看看,我欣然同意。
納帕海像一塊藍寶石鑲嵌在群山之間,湖邊開滿野花,犛牛和羊群悠閒地吃草。我坐在湖邊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寫作,林默則在不遠處拍照。偶爾我們的視線相遇,他會舉起相機示意,我則假裝生氣地搖頭,然後相視一笑。
"寫了什麼?"回程時他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筆記本遞給他。那是一段關於湖泊的描寫,但更多是關於時間和永恒的感受。
"你有一種天賦,"他合上本子還給我,"能把看到的風景變成心靈的風景。"
這種評價讓我既高興又惶恐。寫作對我來說一直是很私密的事,像裸體站在人群中。但林默的閱讀讓我感到安全,甚至...被理解。
晚飯時分,曉菲還沒回來。我開始有些擔心,正打算打電話,她風風火火地衝進客棧,手裡拎著大包小包。
"看我買了什麼!"她興奮地展示戰利品:藏銀手鐲、綠鬆石項鏈、唐卡畫..."還給你們帶了禮物!"
給我的是一個轉經筒造型的鑰匙扣,給林默的是一串檀木佛珠。"保平安的!"她鄭重其事地說。
我們決定在公共區域吃晚飯。曉菲興致勃勃地講著她今天的見聞,包括如何跟一個藏族老奶奶砍價買了條圍巾。我和林默不時插話,氣氛輕鬆愉快。
飯後,曉菲神秘地說要給我們看樣東西,拉著我們來到客棧後麵的小山坡。這裡視野開闊,能看到整片星空。
"在城市裡永遠看不到這麼多星星。"她仰著頭感歎。
我們並排躺在草地上,望著滿天繁星。銀河像一條牛奶鋪就的道路,橫貫夜空。林默指著各個星座給我們講解,曉菲則不時發出驚歎。
"那顆特彆亮的是什麼星?"我問。
"金星,也叫啟明星。"林默回答,"其實它不是恒星,是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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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懂這麼多?"曉菲好奇地問。
"小時候家裡沒電視,唯一的娛樂就是看星星。"他的聲音裡有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落寞。
曉菲突然坐起來:"哎呀,我忘了回張明電話!你們繼續看,我先回去!"沒等我們回應,她就一溜煙跑下山坡。
我尷尬地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也找借口離開。林默似乎看出我的不安,輕聲說:"不用擔心,我不會...越界的。"
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曉萱,你最大的想是什麼?"
"寫出能打動人心的作品。"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呢?"
"辦一次個人攝影展,主題是"真實的瞬間"。"他頓了頓,"其實我這次旅行就是在收集素材。"
"那...我們能看到你的作品嗎?"
他掏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給我看。不是普通的風景照,而是些看似平常卻充滿張力的瞬間:一個老人在雨中護住懷裡的貓,小女孩踮起腳尖聞路邊的野花,夕陽下兩個背影漸行漸遠...
"這些...太棒了。"我由衷地說。
"還不夠好。"他鎖上屏幕,"我想捕捉更...本質的東西。"
回客棧的路上,我們聊起各自的家庭。我得知他父親是銀行高管,母親是鋼琴老師,家境優渥但關係疏離。"他們希望我繼承父業,但我受不了那種生活。"他苦笑著說。
我則告訴他我來自一個普通教師家庭,父母對我的寫作夢想總是半支持半擔憂。"他們覺得當作愛好可以,但作為職業太不穩定。"
"所以我們都算是...家族的叛逆者?"他笑道。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客棧裡,曉菲正在院子裡打電話。我們剛進門就聽到她提高的聲音:"我說了不行!...不是因為你...我有我的計劃..."
看到我們,她迅速壓低聲音,走到更遠的角落。我和林默尷尬地互看一眼,各自回房。
洗漱完畢,我坐在床上整理今天的筆記。曉菲還沒回來,院子裡隱約還能聽到她激動的說話聲。我強迫自己專注於寫作,但那些隻言片語還是飄進耳朵:"...不在乎他們怎麼想......我的生活我做主..."
半小時後,曉菲紅著眼睛回到房間,看到我還醒著,勉強笑了笑:"還沒睡?"
"曉菲..."我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事,就是點家事。"她鑽進被窩,背對著我,"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看日出呢。"
我關掉燈,在黑暗中聽著她刻意放輕的呼吸聲。突然,一句模糊的啜泣傳入耳中:"...為了陪她旅行我推遲了實習...現在機會給彆人了..."
我的心猛地一縮。原來曉菲不僅推遲了實習,甚至可能失去了機會。而她從未向我透露半個字。
第二天淩晨,我們按計劃去看日出。曉菲表現得若無其事,甚至比平時更活潑,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還有些腫。林默似乎也察覺了異常,但體貼地沒有多問。
我們來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山坡,等待太陽從雪山背後升起。清晨的香格裡拉冷得刺骨,我們裹著租來的厚棉衣,像三個笨拙的企鵝。
當第一縷陽光染紅雪山頂時,我們同時屏住呼吸。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仿佛天地初開,萬物重生。曉菲突然抓住我的手,緊緊握住。我轉頭看她,發現她眼裡閃著淚光。
"值得。"她輕聲說,"就為這一刻,一切都值得。"
回客棧的路上,曉菲走在前麵,和林默討論著攝影技巧。我落在後麵,思緒萬千。昨晚聽到的話讓我既感動又愧疚。曉菲為我犧牲了這麼多,而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謝。
早餐後,曉菲說要去寄明信片,又留下我和林默獨處。我們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我忍不住問:"你覺得...如果有人為你做了很大犧牲,但沒告訴你,該怎麼辦?"
林默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你指曉菲?"
我驚訝於他的敏銳,點了點頭。
"直接說謝謝就好。"他輕聲說,"有時候最簡單的表達最有力。"
那天下午,我獨自在房間寫了一篇題為《致最好的朋友》的隨筆,記錄下這次旅行中曉菲帶給我的所有感動。寫完後,我猶豫要不要給她看,最終還是先收了起來。
晚飯時,林默宣布他明天要前往德欽拍攝梅裡雪山全景,問我們要不要同行。我和曉菲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林默笑著說,"據說看到"日照金山"的人會有好運。"
"我需要所有好運!"曉菲舉起茶杯,"為明天乾杯!"
茶杯相碰的清脆聲響中,我看向窗外的雪山。香格裡拉,這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正在悄悄改變著什麼。而我,還無法確切地說出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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