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穀的晨霧還未散儘，三十七個前縹緲宗的幸存者正圍著臨時搭建的灶台忙碌。老藥農蹲在石灶前添柴，火苗舔著鍋底，映得他滿是皺紋的臉通紅；幾個年輕弟子跟著阿禾辨認溪邊的靈草，手裡的竹籃漸漸裝滿，時不時發出一陣輕快的笑。
楊辰剛檢查完穀口的防禦陣法，就看到楚清辭帶著幾個弟子站在不遠處，神色局促。少年手裡捧著一卷泛黃的竹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然是鼓足了勇氣才上前。
“楊殿主。”楚清辭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他將竹簡遞過來，動作帶著幾分恭敬，“這是……我從廢墟裡找到的《青囊草木經》，不是邪術，是講怎麼種靈草的，或許對聖院有用。”
楊辰接過竹簡，翻開一看，裡麵果然記載著各種靈草的培育方法，字跡娟秀，顯然是女子所書。他抬頭看向楚清辭，發現少年脖頸處的黑線已徹底消失，眼神也清澈了許多。
“多謝。”楊辰將竹簡收好，“凡仙聖院的藥圃正缺這種典籍。”
楚清辭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決心，突然對著楊辰深深一揖：“楊殿主，我們……我們想請求您帶上我們。”
這話一出，周圍的動靜都停了下來。老藥農手裡的柴掉在地上，年輕弟子們也都圍了過來，眼神裡帶著同樣的期盼。
“我們知道自己以前犯過錯，”楚清辭的聲音有些發顫，卻異常堅定，“但我們想做點事彌補。雲棲穀的靈田需要人打理，穀口的陣法需要人看守，聖院要是有什麼雜活，我們也能做。隻要……隻要能跟著您，哪怕隻是做個雜役也行。”
老藥農也跟著上前一步，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懇切：“楊殿主，我們這些人，除了種藥、看丹爐，也沒彆的本事。您要是不嫌棄，就讓我們跟著吧，至少能給聖院添點力。”
“是啊楊殿主，”一個曾在縹緲宗做過書童的少女也鼓起勇氣說道，“我會抄書，還會整理典籍，聖院的藏經閣肯定用得上我。”
“我會修丹爐！”
“我會馴靈獸！”
“我會做飯，聖院的弟子們肯定愛吃我做的桂花糕！”
弟子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更多的卻是真誠。他們知道自己在縹緲宗的過往並不光彩，也明白凡仙聖院未必會接納他們，可還是想抓住這最後一絲機會——跟著眼前這個人，總比留在雲棲穀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強。
楊辰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遠處正在幫阿禾晾曬靈草的林缺。林缺察覺到他的目光，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鼓勵。
“你們知道凡仙聖院的規矩嗎？”楊辰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進了聖院，就得守聖院的規矩，不能再碰任何邪術，每日要晨練，要學習典籍，還要輪流值夜。雜活確實不少，累是肯定的。”
“我們不怕累！”楚清辭立刻回答，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隻要能留下，再累都不怕！”
“是啊楊殿主，我們不怕累！”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臉上的表情又激動又認真。
楊辰轉身看向雲棲穀深處，那裡，聖院派來的工匠已經開始搭建房屋，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混著弟子們的笑聲，像是一首熱鬨的歌。他想起出發前墨老說的話：“聖院不是隻有冰冷的規矩，更要有容人的溫度。”
“好吧。”楊辰轉回頭，目光掃過眼前的三十七張臉，“但有三個條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認真地聽著。
“第一，把縹緲宗的舊物都清點出來，凡是涉及邪術的，一律上交焚毀，不得私藏。”
“第二，入聖院後，需從最低等的雜役做起，每日的功課不能落下，若有懈怠，立刻逐出。”
“第三，記住你們今天說的話——是來彌補過錯，不是來混日子的。凡仙聖院不養閒人，更不養心懷鬼胎的人。”
“我們答應！”楚清辭帶頭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我們都答應！”
老藥農抹了把眼角，對著楊辰深深鞠躬：“多謝楊殿主給我們機會……我們一定好好做，絕不給您添麻煩。”
弟子們也跟著鞠躬，三十七個身影彎成一片，在晨霧中顯得格外鄭重。
楊辰看著他們，心裡突然覺得很踏實。他想起剛加入聖院的時候，自己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是墨老一點點教他規矩，教他本事，才讓他有了今天。或許，每個人都該有一次被原諒、被接納的機會，就像當年墨老接納他一樣。
“林缺，”楊辰喊道，“帶他們去見管事，安排一下住處和差事。”
“好嘞！”林缺從溪邊走過來，手裡還拿著幾株剛采的靈草，“跟我來吧，聖院的雜役房雖小，但比雲棲穀的帳篷暖和多了。對了，你們誰會做飯？灶房正好缺個幫廚。”
“我會！我會！”那個說會做桂花糕的少女立刻舉手，眼睛笑得彎彎的。
弟子們跟著林缺往穀外走去，腳步輕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楚清辭走在最後，回頭看了楊辰一眼，用力點了點頭，才快步跟上隊伍。
老藥農走之前，特意將一株剛發芽的“凝露草”種在了楊辰腳邊：“這草能安神，楊殿主操勞，留著吧。”
楊辰看著那株嫩綠的草芽，又望向弟子們離去的方向，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過穀口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知道，接納這些人，或許會帶來一些麻煩，或許會有人質疑，但他不後悔。凡仙聖院之所以能成為東荒的支柱，不隻是因為強大的實力，更因為它像一片沃土，既能讓良木生長，也能讓迷途的野草重新紮根，長出新的枝葉。
遠處傳來工匠們的吆喝聲，新的房屋又搭起了一角。楊辰握緊天葬劍，轉身往穀外走去——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比如去看看新種的靈田，去檢查剛修好的陣法，去給那些新來的雜役講講聖院的故事。
陽光正好，風裡帶著靈草的清香，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走去。而這份“更好”裡，藏著的，是接納與被接納的溫暖，是犯錯與改正的勇氣，是凡仙聖院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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