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漫過天凰崖的斷碑。楊辰盤膝坐在碑前,指尖捏著那枚鳳凰玉佩,玉佩上的紋路在月光下流轉著淡淡的金芒,與他掌心滲出的血珠相融,在地麵暈開一朵奇異的花形。
三天了。自天凰血在他意識中展開那幅光怪陸離的畫麵後,他便守在此處,試圖參透血脈與記憶的關聯。斷碑上“守正”二字已被風雨磨得模糊,卻在月光下隱隱透出微光,仿佛有雙眼睛在碑後凝視,看著他指尖的玉佩泛起越來越亮的光芒。
“楊師兄,該換藥了。”阿竹的弟弟阿石提著藥籃從山道走來,竹籃裡的金瘡藥散著清苦的氣味。這孩子雖年幼,卻已懂得將藥汁熬得恰到好處——既保留藥性,又去了苦澀,像極了他姐姐當年的手藝。
楊辰接過藥碗,目光卻沒離開斷碑。碗沿的熱氣模糊了視線,斷碑上的字跡突然在水汽中扭曲、重組,化作天凰血畫麵裡那個冰窖中的白發老者。老者正將玉佩按在嬰兒心口,指尖的血珠順著玉佩紋路流淌,口中念念有詞:“血承其責,而非其罪……”
“血承其責,而非其罪……”楊辰低聲重複,心頭猛地一顫。他一直以為,天凰血承載的記憶是枷鎖,是前人的罪孽需要後人償還,此刻才恍然大悟——那些記憶更像一麵鏡子,照見的不是過往的對錯,而是當下該走的路。
阿石蹲在一旁,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姐姐的模樣。樹枝劃過的痕跡沾著楊辰滴落在地的血珠,竟在地麵燃起細小的金火,火舌舔過之處,浮現出無數細碎的畫麵:有醫者用天凰血縫合傷口時的專注,有母親為孩子點血驅邪時的溫柔,有戰士將血抹在劍上時的決絕……這些畫麵裡沒有殺戮,隻有最樸素的守護。
“原來如此。”楊辰的指尖突然停下。他一直試圖從記憶中剝離善惡,卻忘了血脈的本質從不是“繼承”,而是“選擇”。就像斷碑上的“守正”二字,磨去的是字跡的棱角,留下的卻是刻在石骨裡的信念——無論前人做過什麼,當下的選擇才決定血脈的走向。
玉佩突然發燙,金芒如潮水般湧遍全身。他的意識再次沉入那片紅光之中,這次卻不再是被動接受畫麵,而是能主動穿梭於記憶的洪流。他看見三百年前的凰族聖女站在城樓上,將天凰血灑向城下的瘟疫患者,血色落地之處,枯木逢春;看見五十年前的醫者對著血瓶落淚,說“此血能活千人,亦能殺萬人,唯心之所向,方顯其性”;看見阿竹在斷魂橋點燃引線時,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血瓶,眼中沒有恨,隻有釋然。
“心之所向……”楊辰在紅光中睜開眼,終於明白天凰血的真正秘密。它從不是器物,也不是詛咒,而是一塊需要“心”來雕琢的璞玉——善用者,以血為泉,滋養生靈;惡用者,以血為刃,屠戮蒼生。所謂參悟,從不是參透過往,而是看清自己的本心。
玉佩的金芒漸漸內斂,融入他的經脈。斷碑上的“守正”二字突然清晰如昨,月光順著字跡流淌,在他心口凝結成一枚小小的印記,與鳳凰玉佩的紋路完美重合。他低頭看向掌心,原本猙獰的傷口已愈合,隻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像極了斷碑上那道貫穿“正”字的裂紋。
“楊師兄,你看!”阿石突然指著崖下。月光下,天凰崖的草木正在抽新芽,那些曾被煞氣侵蝕的枯藤上,竟開出了細小的白色花朵,花瓣上沾著的露水在月光下泛著金芒,仿佛是天凰血凝結的精華。
楊辰站起身,望著崖下的新綠,突然笑了。他一直以為參悟需要驚天動地的頓悟,卻不知真正的答案藏在最樸素的道理裡——就像這草木,無論經曆多少風霜,隻要根還在,隻要肯向上,終會等到抽芽開花的那天。血脈與記憶亦是如此,重要的從不是背負多少過往,而是能否在過往的土壤裡,種出屬於自己的花。
阿石將姐姐留下的那卷《天凰血考》遞給他,書頁上的批注突然在月光下亮起,正是阿竹清秀的字跡:“血者,心之影也。心若向陽,血自溫暖。”
楊辰合上書卷,將玉佩係回頸間。玉佩貼著心口,傳來溫潤的暖意,仿佛有無數前人的目光在背後注視,卻不再是沉重的枷鎖,而是溫柔的托舉。他知道,參悟之路並未結束,但此刻的他已不再迷茫——天凰血的畫麵是地圖,而他的腳,終要踏在自己選擇的土地上。
月華漸深,斷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楊辰的身影交疊在一起,像一個人與過往的和解。崖下的白色小花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一個真理:所謂傳承,不是複製過去,而是帶著過往的光,走向自己的未來。而這份參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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