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煉器師大賽的決賽台,架設在天工城中央的靈脈之上。青石板鋪就的台麵下,三千年未絕的地火靈紋正緩緩流轉,將溫暖的光暈透過石縫漫上來,像給整個賽場鍍了層金邊。
辰時三刻,隨著周顯敲響青銅鐘,決賽正式開始。十二名從千名選手中脫穎而出的煉器師,各自站在專屬的煉器台前。他們麵前的材料架上,擺滿了九州各地的奇珍——東海的萬年寒鐵泛著幽藍,西域的火山熔晶吞吐著火星,南疆的靈犀木散發著溫潤的光,最中央的琉璃罩裡,靜靜躺著塊拳頭大的“星辰砂”,那是本次大賽的終極材料,據說能引動周天星力。
楊辰站在最東側的煉器台後,歸墟劍斜倚在台邊,劍鞘的星圖紋路與台下的地火靈紋隱隱共鳴。他麵前的材料很簡單:一塊尋常的玄鐵,半截雷擊桃木,還有一小捧天工城後山的黏土。與其他選手麵前琳琅滿目的珍稀材料相比,顯得格外寒酸。
“楊小子這是打算放棄了?”觀禮台上,有老煉器師低聲議論,“決賽不用星辰砂,用黏土?怕是連前六都進不了。”
鄰座的沈月輕輕搖著折扇,扇麵上繪著雲棲城的輪廓:“他師父當年更絕,用燒窯剩下的陶土,煉出了能鎮住地火的‘定窯盤’。”她眼角的餘光掃過西側的煉器台,那裡站著萬法閣的墨塵,正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指摩挲著星辰砂,麵具下的嘴角勾起抹冷笑。
墨塵的材料架堪稱奢華:星辰砂旁擺著枚“養邪珠”,珠身流轉的黑氣與星辰砂的星光形成詭異的平衡;他手邊的熔爐裡,正燃燒著用修士靈骨煉化的“骨火”,火焰呈慘綠色,將周圍的空氣都染得陰冷。
“辰時五刻,開始煉器!”周顯的聲音落下,十二座熔爐同時燃起火焰,各色靈光在賽場中央交織,像一場流動的星河。
墨塵率先動手,骨火猛地竄起三尺高,他抓起星辰砂投入爐中,同時將養邪珠按在爐壁上。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星辰砂的星光竟被邪珠的黑氣吞噬,化作絲絲縷縷的灰光,順著他的靈力注入爐內的玄鐵中。玄鐵在灰光中扭曲變形,漸漸凝成柄長劍的輪廓,劍身上布滿了扭曲的人臉紋路,隱隱有哀嚎聲從爐內傳出。
“是‘噬魂術’!”觀禮台上一片嘩然,“他竟用禁術煉化星辰砂,這是要煉邪器!”
周顯的臉色沉了下來,鐵杖在地麵頓出悶響:“墨塵,大賽規定禁用禁術,你敢違規?”
墨塵隔著麵具發出一陣冷笑:“規矩是給弱者定的。能煉出最強的器物,才是煉器師的本分。”他手中的靈力猛地暴漲,爐內的長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人臉紋路竟開始蠕動,像有無數冤魂要破劍而出。
賽場另一側,楊辰正將玄鐵放入普通的炭火熔爐。他沒有急於加熱,而是拿起雷擊桃木,用歸墟劍的劍尖細細雕琢。桃木的焦痕在他指尖化作繁複的雲紋,每一道刻痕都恰好避開桃木的肌理,仿佛那些紋路本就長在木中。
“他在做什麼?”有人不解,“決賽比的是器物威力,雕這些沒用的花紋浪費時間!”
沈清辭坐在楊辰身後的觀禮席,手裡捏著塊剛出爐的桂花糕,卻沒心思吃。她看得清楚,楊辰雕琢的雲紋,與歸墟劍星圖上的玄武紋一模一樣,而那些黏土正被他揉成細小的顆粒,均勻地灑在玄鐵表麵——那是在模仿石中城靈根樹的根須分布。
午時將至,大部分選手已完成了器物雛形。西側的墨塵率先開爐,一柄通體灰黑的長劍從爐中飛出,劍身上的人臉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每移動一寸,都有黑氣繚繞,所過之處,台麵上的靈草瞬間枯萎。
“此劍名‘萬魂’,能吞噬修士靈力,遇強則強。”墨塵握著劍柄,劍尖指向楊辰的方向,“楊小子,敢接我一劍嗎?”
楊辰沒有抬頭,他正將雕琢好的桃木鑲嵌進玄鐵凹槽,又用黏土將縫隙填補完整。熔爐的火焰在他控製下漸漸轉青,將玄鐵與桃木徹底熔合,黏土則在高溫下化作細密的瓷紋,覆蓋在器物表麵,像層溫潤的釉色。
“未時到,收爐!”周顯的鐘聲再次響起。
楊辰的熔爐緩緩打開,裡麵躺著的不是劍,不是鼎,而是一麵巴掌大的銅鏡。鏡麵是玄鐵所鑄,邊緣鑲嵌著雷擊桃木,桃木上的雲紋與瓷紋交織,在陽光下流轉著淡淡的青光。最奇的是鏡麵,沒有映照出賽場景象,反而映著片流動的星空,歸墟劍的星圖紋路在鏡中緩緩旋轉。
“就這破鏡子?”墨塵嗤笑,“也配跟我的萬魂劍比?”
觀禮台上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惋惜,有人嘲諷,連凡仙聖院的長老都皺起了眉——這麵鏡子看著普通,既無鋒芒,也無威壓,怎麼看都不像能贏的樣子。
“器物之爭,不在張揚,在其本心。”沈月突然開口,折扇指向賽場中央的“鑒靈柱”,“讓鑒靈柱評評便是。”
鑒靈柱是九州公認的器物評判標準,能測出器物的靈韻等級,最高為九星。墨塵率先提著萬魂劍走到柱前,長劍剛靠近,鑒靈柱就亮起七道紅光,柱身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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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級!”有人驚呼,“僅次於傳說中的九星神器!”
墨塵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看向楊辰:“該你了。”
楊辰捧著銅鏡走到鑒靈柱前,鏡麵輕輕貼在柱身。起初毫無動靜,鑒靈柱依舊是灰白色,觀禮台上響起片噓聲。墨塵的笑容越發得意,連周顯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就在此時,歸墟劍突然自行飛到銅鏡旁,劍鞘的星圖與鏡麵的星空徹底重合。刹那間,鑒靈柱爆發出耀眼的白光,八道、九道……直到第九道星光亮起,柱身竟開始流淌出溫潤的光液,順著鏡麵注入銅鏡。
鏡麵中的星空驟然活了過來,無數星辰在鏡中運轉,形成道巨大的星軌,將萬魂劍的黑氣牢牢罩住。那些人臉紋路在星軌中發出淒厲的哀嚎,漸漸淡化、消散,萬魂劍的灰黑色澤也褪去不少,露出原本的玄鐵色澤。
“九……九星!”周顯失聲站起,鐵杖掉在地上都沒察覺,“三百年了,終於又出了件九星器物!”
墨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萬魂劍——那柄能吞噬靈力的邪劍,此刻竟像被淨化了般,變得溫順起來,連他都無法再引動其中的黑氣。
“這不可能!”墨塵怒吼著揮劍砍向銅鏡,“區區一麵鏡子,怎敢破我的禁術!”
楊辰抬手將銅鏡擋在身前,鏡麵中的星軌突然射出道青光,擊中萬魂劍。隻聽“鐺”的一聲,萬魂劍竟從中斷裂,斷口處流出的不是鐵水,而是清澈的靈液,滴在地上,瞬間長出片嫩綠的草芽。
“此鏡名‘歸真’。”楊辰的聲音平靜卻清晰,“能映照器物本真,淨化邪祟,引動星辰之力滋養靈脈。”他指著鏡麵中流轉的星空,“玄鐵為骨,承星力;桃木為魂,鎮邪祟;黏土為膚,養靈韻——它或許不能傷人,卻能讓迷失的器物,找回自己的樣子。”
鑒靈柱的九星光芒漸漸平息,卻在柱身留下道新的刻痕,正是歸真鏡的模樣,與三百年前沈萬棠的定窯盤刻痕並排而立。
觀禮台徹底沸騰了,煉器師們湧到台前,想要近距離觀看歸真鏡,有人甚至激動得淚流滿麵——他們終於明白,真正的巔峰煉器術,不是征服材料,不是炫示威力,而是讓每一件器物,都能成為最好的自己。
墨塵望著斷裂的萬魂劍,又看看楊辰手中溫潤的歸真鏡,突然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他苦練一生禁術,追求器物的極致威力,卻終究輸給了一麵看似普通的鏡子。
周顯撿起鐵杖,走到楊辰麵前,將象征冠軍的“天工印”放在歸真鏡旁:“實至名歸。”
陽光透過歸真鏡的星空,在台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無數顆跳動的星辰。楊辰捧著銅鏡,感受著來自鑒靈柱的溫潤靈力,突然想起師父手劄裡的最後一句話:“煉器如做人,最難的不是發光,是守住光裡的那份暖。”
他低頭看向鏡中流轉的星圖,那裡不僅有歸墟劍的影子,有雲棲城的輪廓,還有沈月欣慰的笑容,沈清辭亮晶晶的眼睛,淩霜彆扭卻真誠的眼神……這些溫暖的瞬間,或許才是這麵歸真鏡,真正的靈韻所在。
決賽台的地火靈紋依舊緩緩流轉,將歸真鏡的青光與天工印的金光交織在一起,像在為這場跨越三百年的傳承,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而屬於新的煉器傳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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