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獠抬起眼，目光掃過帳內諸將，那眼神中充滿了血絲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你們覺得，議會那幾位，還有……帝日聖者，會給我們這個機會嗎？”
往日裡，天龍雖然主動避讓，但還沒有徹底走向失敗，他們心裡還有底氣。
鱗國上下也都清楚，天龍很快就會攜大勢卷土重來，那時，才是決定鱗國未來的決戰。
但現在，決戰結果出來了，天龍一敗塗地。
他們也徹底失去了依靠，平日裡那些因為顧忌、隱而不發的刀劍獠牙，立刻就會一擁而上、將他們撕碎。
話說完，帳內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赤燎說的是事實。
以前他們能保持獨立，是因為天龍聖者的餘威尚在，鱗國高層投鼠忌器，且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可現在，天龍公開敗北，威望掃地，白輝攜大勝之威，其勢如日中天。
國內那些原本搖擺的勢力，此刻恐怕早已紛紛轉向，爭相向新的“東大陸第一人”表露忠誠。
他們這三支軍團，從曾經的權力基石，瞬間變成了最顯眼的靶子，是必須被清洗和拔除的釘子。
“可是，軍主，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另一名將領澀聲道，臉上滿是不甘。
赤燎沉默良久，才緩緩道：“等……等確切的消息，等聖尊是否還有後續指令，也要……等虔都那邊的態度。”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幾分：“我已經托星玖師姐那邊的關係說和，應該有轉機，還有止戈聖者那邊，我們畢竟為國征戰多年。
傳令下去，全軍進入最高戒備狀態，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不得與任何外部勢力發生衝突。”
這道命令，與其說是備戰，不如說是一種變相的退縮和自保。
……
就在鱗國上下因天龍敗落而暗流洶湧，佛國狼國緊鑼密鼓籌劃“降魔”之際，虔都之內，一處由白輝麾下勢力提供的清靜院落中，正因為天龍的戰敗，導致某種異變滋生。
化名玄奘的渡我和尚，如今已是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樣，與昔日從古越城趕來的那個落魄少年判若兩人。
這不僅是外貌的改變，更是從內而外的一種顛覆性蛻變。
最令他自身都感到驚異不解的是，他對佛法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
在佛國名為渡我時，他對那些浩如煙海的佛經可謂是深惡痛絕。
幼時被迫進行的佛法啟蒙，對他而言無異於酷刑，每每聽得嗬欠連天，最後基本都是昏睡過去，講經法師的檀香對他而言更像是催眠的迷藥。
什麼慈悲為懷，什麼普度眾生，什麼色即是空，在他聽來皆是枯燥無味、束縛身心的枷鎖。
他向往的是無拘無束，是快意恩仇，是力量帶來的掌控感，而非清規戒律下的枯寂。
然而，自那日被佛國四聖撐破舊軀，改換姓名之後，他感覺自己整個“內核”都被置換了。
不再是渡我，而是那個冥冥中的名字——玄奘。
這個名字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洗滌了他的靈魂，扭轉了他的本性。
他開始對曾經避之不及的佛法產生了難以言喻的親近感，甚至是……一種狂熱的渴求。
那些曾經如同天書的經文，如今在他眼中字字珠璣，蘊藏著宇宙至理、無上妙法。
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督促，每日裡最主要的事情，便是端坐於靜室之中，捧讀白輝應他請求而提供的、來自鱗國藏書以及從佛國流傳過來的各類佛經。
白輝對於他這個“投誠者”想閱覽佛經的需求，自然不會拒絕。
光是玄奘這個名字，對於白輝而言，就已經能料想很多了且不論這其中是否有更深層的布局或試探，況且，凡俗佛經，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於是，大量的佛典，從《金剛經》、《心經》等基礎典籍，到一些更為深奧、甚至帶有部分超凡功法甚至技能烙印的秘本，被源源不斷地送入玄奘的小院。
玄奘如饑似渴地沉浸其中。
他的神情專注而虔誠，眼眸中閃爍著智慧與狂熱交織的光芒。
手指拂過泛黃的紙頁，如同撫摸著世間的真理。
他時而眉頭緊鎖，苦苦思索；時而豁然開朗，麵露微笑；時而激動得渾身顫抖，仿佛窺見了無上妙境。
他誦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清朗而堅定，日複一日，回蕩在院落之中：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我當莊嚴佛土，成就眾生，安立大道，普令一切皆得清淨……”
這種變化是如此的徹底，如此的違背常理，仿佛他天生就應該是為佛法而生。
過去的渡我，那個厭惡經文、心思跳脫的和尚，其形象正在這日複一日的誦經聲中逐漸模糊、遠去，如同褪色的舊畫。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對佛法抱有無限熱忱與堅定信仰的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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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佛經智慧，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的心田，最終聚集成一片浩瀚的海洋。
就在東海之戰塵埃落定後不久，當玄奘誦讀到某部闡述“淨土”與“救贖”的經典時，他渾身猛地一震，手中的經卷險些滑落。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頂，看到了外界那紛擾、爭鬥、充滿欲望與痛苦的塵世。
一種明悟，如同晨曦刺破黑暗，驟然照亮了他的整個識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玄奘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世間多濁，眾生皆苦，非是眾生之過，而是因為這世間少了佛祖的普渡，少了真經的教化！”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甚至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
“是因為沒有真正的佛法指引，世人才會沉溺於權力、殺戮、貪婪與癡愚！是因為沒有佛祖的光輝照耀，這片大地才會濁氣複蘇，災厄綿延！”
“若有了佛祖臨世，取得了真正的、能淨化一切的無上真經，以此教化眾生，掃除迷障，這個世界立刻就會恢複它本應有的清淨、祥和與秩序！濁氣就會消退！”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真正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找到了存在的價值。
他，玄奘，生來便是為了尋訪真經，弘揚正法，普度這濁世的眾生！
渡我之名，已徹底成為過去式，此刻的他，是肩負著宏大使命的求道者——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