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勳的額角上,青筋蜿蜒躍動,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透露出他內心的激蕩。一旁的符昭信目睹此景,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陛下聖明,請詳察此事!這本賬簿,顯然是有人刻意偽造之物!”
與此同時,弘文館大學士範質亦緩緩起身,步入這場唇槍舌劍之中,為楊駿仗義執言:“空口白話,豈能作為定罪之據?你若指控他人,便需拿出鐵證如山的證據來。否則,僅憑你一番無根無據的言辭,本官便要依法追究你汙蔑朝廷重臣之罪!”
言罷,他目光如炬,掃視四周,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油然而生。
大殿之內,瞬間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王峻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的眼神如同利劍般迅速掃向了自己的兒子,隨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範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我大周的律法,曆來秉持證據為重的原則,公正嚴明。但若對於合理的質疑都無法包容,那豈不是違背了‘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古訓?”
而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的李穀,這個時候也坐不住了,他淺笑一聲道:“王相,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既然諸位難以呈上確鑿證據,指明楊直學士的珍寶乃是不法所得!而我大周律法明明白白,講求的乃是‘誰言其非,誰負舉證之責’。此理,不可不察啊!”
王峻不由自主地輕歎一聲,對於那些尋常言論,他尚有辯駁之力,然而麵對李穀這等人物——其人沉穩厚重,性情剛毅不屈,智謀深遠,更兼深受陛下倚重——他著實不願因這等瑣碎之事,而與他生出嫌隙,破壞了彼此間的和諧。
郭威靜靜地審視著下方眾人的反應,這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眾人的神色各異,心思難測,各自懷揣著不同的念頭與考量,在這小小的朝堂之上,演繹著一場無聲卻紛繁複雜的劇目。
“如此,若諸位卿家無異議,此事便就此作罷。朕也覺得有些乏了。”
正當滿朝文武準備躬身告退之時,楊駿忽地挺身而出,言辭懇切道:“陛下容稟,微臣尚有一事亟待陳情,懇請陛下垂聽。”
郭威略顯訝異,旋即便以一抹淡笑拂過唇邊,語氣溫和道:“哦?你還有何要事,不妨直言,朕願聞其詳。”
“謝陛下恩準!”
楊駿言畢,目光隨即轉向王崇勳,緩緩問道:“王公子,我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昨晚,您自報社提走那十箱金條之後,是即刻交由武德司清點入庫,還是暫由您親自保管呢?”
王崇勳聞言,心中暗自揣度楊駿此番舉動背後的深意,麵上卻是不屑一顧:“楊大人,你這是何意?你究竟想乾什麼?”
“王公子,你看著我的眼睛,好生回答我的問題即可,其他事情不是你應該操心的!”楊駿說出這話時,語氣中已難掩幾分急切與緊迫。
王崇勳吐露這番言語時,心頭莫名籠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自然,這些財物皆在我們的監管之下。然而,自武德司的同仁抵達後,我們便形影不離,你究竟意欲何為?”
楊駿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那笑意中似乎藏著幾分玩味。他未再多言,徑直邁向那堆滿金條的箱子,隨意拾起幾塊後,忽地雙腿一曲,跪倒在地,聲音中帶著幾分故作驚愕:“陛下,這些不是我的金條,一定是他們偷梁換柱,給換走了!”
楊駿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震得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麵麵相覷,心中暗自嘀咕:這劇情反轉得也太快了些吧!方才還是王相府的公子義憤填膺,指控楊直學士的不是,怎料眨眼之間,風雲突變,竟是楊直學士反戈一擊,將矛頭對準了對方!
就連一向沉穩的郭威,此刻也不禁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追問:“楊駿,你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駿輕輕摩挲著金條表麵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忽地,他猛地一揚手,將金條高舉過頭頂,金光在殿堂內閃爍,映得他麵色陰沉如水:“陛下,請您細觀,這批金條上的鏨刻紋路,與微臣三日之前親手入庫的那些,簡直是天壤之彆!”
言罷,他緩緩轉身,目光如炬,直射向一旁的王崇勳,那眼中的寒意仿佛能凍結人心:“王公子,適才你言之鑿鑿,聲稱昨夜是你親自從報社提走了這批金條,並且全程看管無虞。然而,眼前所見卻與你的說辭大相徑庭。在下鬥膽請問,這中間究竟隱藏了怎樣的曲折離奇?”
王崇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沿著脖頸悄無聲息地滑入衣領之中。他強忍著內心的慌亂,故作鎮定地回應道:“這其中定有蹊蹺,定是你賊喊捉賊!武德司上下皆是朝廷忠良,豈會...……”
話猶未儘之時,陶穀忽地邁出急促步伐,手中折扇輕巧一挑,便勾起一根金條於眼前細細審視,其麵色倏地陰沉如水:“不妙!這批金條之上,隱約透著鬆脂油的氣息,顯然是新近出爐的贗品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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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眾人聞此驚語,無不心頭一震。郭威更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那雕龍寶座隨之發出陣陣吱嘎抗議之聲:“查!給朕徹頭徹尾地查!定要揪出這背後的貓膩!”
王峻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比白紙還要慘白幾分,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後挪移了小半步,險些一個趔趄撞翻了身後古樸的青銅香爐,驚出一身冷汗。
符昭信目睹此景,心頭猛地一沉,連忙跨前一步,急切言道:“陛下,此事蹊蹺,定有奸人暗中作梗!微臣鬥膽進言,當務之急,應將楊駿暫且羈押,再細細查探……”
“呔!休要再言!”
範質雙目怒張,手指如劍,直指符昭信,厲聲喝道:“眼下證據鑿鑿,種種疑點皆如影隨形般纏繞於王相府,而你符昭信,非但不急於澄清真相,反倒急於為他人開脫,你究竟懷揣何種心思?”
李穀亦是輕輕頷首,手捋長髯,緩緩道:“範大人言之有理。王公子,昨宵你親力親為,經手那批金條,如今出了問題,恐怕不是一句‘蹊蹺’便能解釋的吧?”
王崇勳的雙腿忽地一軟,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險些就栽倒在地。他的眼角餘光捕捉到父親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的臉龐,心中頓時亂作一團,慌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無處安放。他勉強穩住心神,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問道:“李相,那……依照您的意思,您打算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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