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詞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輕輕歎了口氣:“駿哥兒,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尋常人家的男子,這個年紀早已兒女繞膝,可你倒好,眼裡隻有殿前司、隻有南征。老夫知道你心懷天下,可‘成家’與‘立業’,從來不是相悖的事啊。”
他伸手拍了拍楊駿的手背,語氣裡滿是長輩的關切:“你如今是殿前司的核心將領,將來南征立功,地位隻會更高。可越是身居高位,越需要一個安穩的後方——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幫你打理家事、分憂心緒,你才能更專心地應對朝堂與戰場的風浪。”
楊駿心中泛起一絲漣漪,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把符銀盞的事情說出來時,劉詞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直接破了個大防道:“吾膝下兒女皆已成家立業,唯餘一義女,芳齡與你相仿,堪為佳偶,駿哥兒……”
楊駿聽到這話後,頓時嚇得一機靈,不由自主地挺身而起,雙手微擺,言辭中帶著幾分急切與謙遜:“老節帥的一片好意,駿心領了。實則,駿與衛王殿下千金早已心心相印,兩情相悅,眼下隻差那臨門一腳,便能共結連理……”
“衛王之女?莫非是指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大人的掌上明珠?”
楊駿索性敞開心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不錯,正是符節帥的愛女!”
劉詞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拍著榻沿大笑起來,笑得牽動了病氣,忍不住咳嗽兩聲,眼中卻滿是驚喜:“原來是符彥卿那老狐狸的女兒!我說呢,能讓你這‘眼裡隻有軍務’的小子動心的,定不是尋常女子!”
他喘了口氣,目光落在楊駿略顯窘迫的臉上,打趣道:“符彥卿手握天雄軍,是陛下倚重的老將,他的女兒知書達理,又跟著他見慣了軍陣,性子定然不差——你小子好福氣啊!不過,話說回來,我這義女,不論是品行還是容貌,皆是上乘之選,即便做不了正室夫人,做個平妻也是綽綽有餘的……”
楊駿聞言,臉上的窘迫更甚,雙手連擺道:“節帥說笑了!銀盞與我情投意合,我心中早已認定她為唯一的妻子,怎敢再有其他念頭?您的義女既是良配,自當尋一位滿心待她的如意郎君,晚輩萬萬不敢耽誤。”
他語氣誠懇,眼神裡滿是堅定——對符銀盞的心意,他從不含糊,即便劉詞是出於好意,也絕不會因此動搖。
劉詞望見他這番情態,不由得先是一怔,旋即便漾開了笑意。隻是,這回的笑聲裡,打趣之意淡了幾分,欣慰之情卻濃了幾許。“好!好一個‘心中認定’!瞧你這般對符姑娘情深意重,老夫果真是沒有看錯人。隻是,這世間萬般事務,又豈能儘如人意?我這義女,乃是出身西北名門折家,若能與她結緣,無異於得到了西北折家的鼎力相助……這等兩全其美的好事,你還需要猶豫思量嗎?”
楊駿嘴角勾起一抹嘿然笑意,正欲開口之際,劉詞卻輕咳兩聲,身子微微後仰,倚在了柔軟的墊子上,語氣中帶著幾分溫煦:“此事就此議定,又不是要你割舍與符家的秦晉之好。對了,這便是那信件,你可要收好了。”
楊駿心中雖有推辭之意,但望著榻上已閉目養神的劉詞,那份拒絕的話語終究未能出口。他無奈地接過那隻古樸木盒,觸手之間,一股溫潤之感傳來。輕輕掀蓋,內裡躺著一支羊脂白玉簪,簪頭精雕細琢著一朵清麗脫俗的小蓮花,簡約而不失雅致。楊駿緊握木盒,對著劉詞深深一揖,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多謝節帥費心周旋,晚輩定妥善保管!”
劉詞微微頷首,麵上的滿意之色尚未褪儘,氣息卻已漸漸細若遊絲。他緩緩倚靠在榻邊,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罷了……老夫該言儘於此,你……還是儘早動身返回開封吧……莫要因私廢公,誤了大事……”
楊駿見狀,心知劉詞已疲憊至極,便不再多做打擾,起身恭敬道:“節帥且安心養病,晚輩即刻啟程。您的每一句叮囑,晚輩皆銘記於心,不敢有絲毫懈怠。”
……
從著房間內出來的楊駿,招呼著下人遞給他一封信,說了兩句話後,他就直接朝著大街上走去!
京兆府地處關中平原腹地,被山脈、河流環繞,形成天然的軍事防禦體係,是古代兵家眼中的“形勝之區”。此地不僅地勢險要,更兼農業繁茂,稻穀金黃,倉廩充實,為這片土地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街巷間的手工業鋪子更是熱鬨,銅器鋪裡的鍛打聲、織錦坊裡的穿梭聲交織在一起,匠人們的巧思讓尋常器物都透著精致。
楊駿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蘇娃兒選在此地開鋪,不由得暗歎一句“慧眼獨具”。他循著書信中的指示走了片刻,終於在一處掛著“琳琅閣”匾額的鋪子前停下腳步,抬腳走了進去。
推開“琳琅閣”那扇古樸的木門,一股清新淡雅的鬆脂香氣悄然混雜著銅器特有的涼意,悠悠拂麵而來。這鋪子雖不寬敞,卻布置得彆有一番韻致——左側,一座博古架靜靜佇立,其上錯落有致地陳列著各式銅器,自古樸的酒樽至精致的燭台,每一處紋路皆經過匠人精心雕琢,細膩入微;右側,一張長案綿延開來,其上覆蓋著一層素淨的錦緞,幾匹新織就的蜀錦悠然鋪展,那色澤鮮亮得仿佛能映照出人世間所有的光影流轉。
在這兩側陳設之間,最為醒目的位置,擺放著時下最為時髦的日常用品,諸如香皂之類,既實用又不失雅致。而在這鋪子的最裡側,一道靛藍色的布簾輕輕垂掛,隱約間,似乎能窺見內裡藏著一張古琴……
“客官想買些什麼?”
一縷清脆悅耳之聲輕輕穿透薄薄的布簾,宛如晨間林間初啼的鳥鳴,悠揚而引人遐想。隨即,蘇娃兒輕手輕腳地掀起那道布簾,緩步而出,一身樸素無華的青布短衫,貼合著她輕盈的身姿,腰間則隨意係著一條墨色圍裙,簡單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雅致與乾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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