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管在頭頂發出細微的電流聲,齊薑收拾課本的動作格外輕緩。他袖管上的紅布條被燈光染成暗紅,像乾涸的血跡。
陸洋盯著那抹紅,想著該怎麼恰當的展現自己突飛猛進的學習天分。
“陸洋、張虎,唐班長說你們可以留下來,我幫你們補補基礎。”
張虎正用鉛筆刀削指甲,聞言手一抖:“不是吧,齊薑,我眼皮都打架了......”
陸洋適時按住太陽穴:“報告輔導員,我腦袋疼得厲害。”
他刻意加重‘輔導員’三個字調侃齊薑,結果餘光瞥見高宏正靠在門框上抽煙,煙灰簌簌落在解放鞋尖。
陸洋的喉結動了動,高宏的視線掃過陸洋作業本上鬼畫符般的‘祖’字。
這個字被反複塗抹,紙頁幾乎要被戳穿。
他突然解下腰間的武裝帶,在張虎的桌上輕輕拍了拍:“行,都不想學是吧,那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你倆都加練一小時寫字。”
熄燈號響過三遍,陸洋裹著被子聽張虎磨牙。月光從窗縫溜進來,在泥巴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陸洋索性趁著夜色,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和一支鉛筆頭。
月光透過窗縫灑進來,他借著微弱的光線,小心翼翼地寫下一封信,想著等明天到鎮上的郵局寄給江寧意。
剛好,凹凸不平的被子幫助了陸洋把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極了剛學會寫字的小學生。
‘寧意如晤,我已到了部隊,這裡一切都很好,我把自己也照顧得很好。這裡的饅頭特彆大,我每頓能吃兩個。西北的雪很大,風很冷,但這裡的星星特彆亮。你不用擔心我,等我回去給你帶西北的特產。’
‘告訴小夢,哥哥在這裡一切都好。讓她好好讀書,等哥哥回去,教她寫詩。’
寫完信,陸洋把信紙折好,塞進部隊發的信封裡,放進貼身的口袋。
張虎的鼾聲在耳邊此起彼伏,他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睛,腿有點輕微的抽筋,好在熄燈前他們三個互相推拿了一下,連帶著全宿舍的都互相幫助了一會。
應該不會影響明天去鎮上。
第二天一早,陸洋趁著自由活動的時間,準備出發去鎮上。
他剛背上挎包,宿舍裡的戰友們就圍了上來。
“陸洋,幫我帶包煙吧!”
陸洋右邊床鋪的高明亮從枕頭底下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錢票,塞到陸洋手裡,“要最便宜的那種就行。”
“陸洋,幫我帶點針線,我棉服袖口開線了。”另一個戰友也從床底下掏出個小布包,裡麵裝著工業票。
“還有我!陸洋幫我帶幾包煙,大前門。”又一個戰友湊過來,手指夾著一張大團結。
“稍等,稍等,我拿...呃,齊薑,你拿紙筆幫我記一下。”
“好。”
齊薑一一記下大家的要求,把紙條交給陸洋。
陸洋正準備出門,齊薑突然拉住了他,“陸洋,等等。”
他走到陸洋身邊,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封包的整整齊齊的信,塞到陸洋手裡:“幫我寄一下,地址寫在背麵了。”
陸洋接過信,他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寄出去。”
看了一圈沒見著張虎,高明亮說張虎今天排到打掃廁所的活,還沒回來。
結果陸洋剛出營區門,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張虎的喊聲:“陸洋!呼...呼...替我看看有沒有賣糖塊的!”
“...還有芝麻大餅,我愛吃鹹口的。”
“饞不死你!”陸洋笑著回懟。
踩著厚厚的積雪,陸洋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鎮上走去。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他眯著眼睛,腳下的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走了將近四十分鐘,他終於看到了鎮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