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江寧意和陸夢背著行李,踏上了前往縣城的路程。李蓉和李衛國特意來送她們,眼裡滿是不舍。
“寧意,小夢,路上小心。”李蓉握著江寧意的手,叮囑道。
江寧意點了點頭,眼裡有些濕潤:“蓉姐,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
李衛國找黃有借了驢車,他親自送江寧意和陸夢去車站。
到了車站後李衛國拍了拍陸夢的肩膀,笑著說道:“小夢,到了西北要好好學習。”
陸夢點了點頭,語氣堅定:“衛...國哥,會的!”
晨霧還未散儘,老舊的綠皮火車拖著白煙駛入站台。
江寧意攥緊陸夢的手,掌心沁出薄汗。月台上擠滿了挑著扁擔的農民、背著帆布包的工人,蒸騰的熱氣裹挾著煤渣味撲麵而來。
"嫂子,車廂裡...好黑啊。"陸夢踮腳張望,辮梢的蝴蝶結被風吹得亂顫。
"抓著我的衣角,彆鬆手。"
江寧意將兩個大包袱甩上肩,忽然瞥見另一節車廂閃過一抹藏藍。那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正把牛皮公文包往行李架上塞,
有點熟悉的麵孔,江寧意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人。
硬座車廂裡,汗味與旱煙味擰成渾濁的霧。陸夢被擠在靠窗位置,鼻尖幾乎貼到發黃的車窗簾。對麵坐著個懷抱嬰兒的婦人,褪色的碎花頭巾下露出枯草似的頭發。
“吃糖嗎小妹妹?”
斜對角的老漢從粗布兜裡掏出塊麥芽糖,指甲縫裡還沾著泥。
江寧意剛要推拒,陸夢已經脆生生道謝接過來,糖紙上的紅雙喜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中,嬰兒突然啼哭起來。對麵的婦人慌忙掀開衣襟喂奶,江寧意彆開眼,卻發現陸夢正盯著婦人的動作,眼睛瞪得溜圓。
“不許亂看!”她微紅著臉捂住陸夢的眼睛。
話音未落,前座突然爆出尖叫。穿花格子襯衫的胖女人跳起來,肉乎乎的手指著地上空癟的背包:"哪個殺千刀的投了我的香油!"
車廂頓時炸了鍋。江寧意把陸夢往懷裡攬,瞥見戴眼鏡的男人正往這邊擠。
江寧意本能的背過身,因為她在看見男人左腕那道形狀像把張開的鑷子的疤時,認出了他是京大考古三大隊的陳山明。
自己曾經跟隨三大隊在一處河穀考察學習。
後半夜暴雨突至,雨鞭抽打著車窗。
江寧意被雷聲驚醒時,發現對麵的年輕婦人在發抖。
那個說香油被偷的胖女人,此刻正拽著那個婦人的包袱帶子。
“我親眼看見的!她包袱裡叮當響,不是偷的贓物是什麼!”
“這是我家傳的......”
“傳什麼傳!現在破四舊!”
胖女人突然發力,包袱帶應聲而斷。青釉瓷片嘩啦啦散落,嬰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戴眼鏡的男人又走了過來,車廂格外昏暗,男人隻能彎腰撿起一片,舉到眼前細看,指腹抹過冰裂紋。
“宋代官窯。”
他聲音很輕,卻讓整個車廂陡然寂靜,“這位女同誌,能說說來曆嗎?”
“同誌,像這樣的碎片廢品站多的是。”江寧意突然開口,很幸運現在是深夜,車廂裡看不清臉,她又坐在最裡麵的陰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