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部牆上“農業學大寨”的標語已經有些褪色。王書記聽完陸洋的來意,把兩瓶西鳳酒推了回去。
“張老太是烈屬,照顧她是應該的。”王書記的旱煙袋在桌角磕了磕,“家寶那娃...小時候還幫我放過羊。”
但陸洋執意放下酒和兩盒糕點:“家寶救了我的命,他的奶奶就是我的親奶奶。”
王書記沒再說什麼,包括給小禾上戶口的事情,他用粗糙的大手握住陸洋的手腕。
“陸同誌,你放心。小禾的戶口,我會想辦法上在張家。”
小禾一直在陸洋肩膀上乖乖的聽著大人說話,回程路上,陸洋繞道去了村小學。
泥巴砌的圍牆裡,十幾個孩子正在塵土飛揚的操場跑步。
操場邊的歪脖子柳樹下,陸洋把小禾從肩膀上放下來,蹲下身與她平視。
小女孩的布鞋在塵土裡蹭出兩道痕跡,手裡還緊緊攥著那顆沒舍得吃的奶糖。
“小禾,”陸洋指著遠處冒炊煙的柿樹方向,“想不想留在張奶奶家?”
小禾眨了眨眼,突然轉身指向正在領操的老師。那個紮著藍頭巾的年輕女教師,正用木哨子吹著節奏。
“上學。”小禾說得異常清晰,接著又補充,“和奶奶睡。”
陸洋喉頭滾動。
“看,”他突然輕呼,“她們在跳房子。”
操場角落,幾個女孩正在畫著格子的空地上跳躍。
小禾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腳丫不自覺地跟著節奏點地。
陸洋摸摸她柔軟的發頂:“等秋天,你就能和她們一起...”
“兵哥哥的學校。”
小禾突然說。
回到院裡,奶奶正和江寧意一起晾衣服。
兩個女人有說有笑,陽光把晾衣繩上的水珠照得晶瑩剔透。
陸洋突然明白,生命就像這山間的溪流,看似斷了,其實隻是換了個方向繼續流淌。
江寧意接過陸洋手中的編織袋時,提手已經在他掌心勒出深紅的印子。
她解開袋口,裡麵整整齊齊碼著五包蠟燭、三塊香皂,還有用油紙包著的——她湊近聞了聞——是縣城老字號的桃酥。
“奶奶,”江寧意的聲音難得帶著雀躍,“陸洋買了您愛吃的桃酥。”
正在擰衣服的老人直起腰,陽光穿透她稀疏的白發,在晾曬的軍裝上投下蛛網般的影子。
那是陸洋昨晚悄悄換下的,本來準備早上起來自己悄摸摸洗了,現在袖口的破洞已經縫上了細密的針腳。
小禾像隻撒歡的小狗,圍著她們轉圈。她突然從袋底翻出個鐵皮罐,笨拙地旋開蓋子——甜香頓時溢滿院子。
“哎呀,這是麥乳精。”
奶奶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沾著麵粉的食指輕輕點在小禾鼻尖:“留著給你長個子。”
可孩子已經踮起腳,把第一勺送到老人嘴邊。
陸洋買了好幾斤豬肉,肥的用來煉油,五花肉張奶奶毫不吝嗇的切了塊做紅燒肉。江寧意和小禾跟在後麵打下手,兩個人把奶奶哄得笑眯眯的。
房頂上,陸洋正把鬆動的瓦片重新排好。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但他喜歡這種具體的疼痛——比躺在戰地醫院裡那種虛無的愧疚好受得多。
“左邊第三塊要換。”奶奶在廚房裡喊,眼睛不好使的她竟能精準指出問題,“那是開春村子裡的野貓踩漏的。”
補瓦的泥巴是小禾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