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明離開後,顧明遠拿起桌上的座機,撥通了一個國際長途。因忽略了時差,前兩次都無人接聽,直到第三次,電話那頭才傳來被吵醒的聲音。
此時北京時間下午三點一刻,多倫多正是淩晨兩點多。
顧明遠的小女兒顧麗君睡夢中被吵醒,以為國內出了什麼急事,接通電話後便焦急地詢問:“爸,怎麼了?”
“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們在國外還適應嗎?”
“嚇死我了,半夜三更的,我以為有什麼急事呢?”
聽到女兒的埋怨,顧明遠沒有解釋,沉聲問道:“你小飛哥把錢給你們彙過去了嗎?”
不等女兒回答,他便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跟你姐,把在鵬飛公司的股份退了。”
“爸,為什麼啊?沒有分紅我們在國外怎麼生活嘛?”
顧明遠依舊沒有解釋,反而用不容置疑語氣道:“讓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次先把股份作價變現,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說完,又叮囑了幾句,他便掛斷了電話。
辦公室裡再次陷入沉寂。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前,目光沉沉地望向縣委大樓的方向。
初春的陽光刺眼,卻照不進他心中擔憂的陰霾。
擔憂歸擔憂,但是顧明遠知道,隻有竭力保全自己和顧鵬飛,才能繼續給女兒們一個舒適富足的生活。
眼下,“東窗事發”的征兆已現,他必須在危機爆發前做好幾手準備。
一手是主動向徐勃示弱,尋求“和解”。讓顧鵬飛補繳一部分稅款和承包費,再積極配合縣委的蠶桑產業發展工作。
實在不行的話,就讓顧鵬飛把園區的物業管理權和縣紡織廠交還回去。
另一手,則是最壞的打算。
如果這一切都行不通,那就把顧鵬飛推出去,隻要保住他顧明遠這個“青山”,顧家就不怕“沒柴燒”。
再說,顧家又不是隻有顧鵬飛這一個男丁,顧鵬飛可是兄弟三人……
所以顧明遠剛剛給女兒下達的那個命令,既是給女兒們穿上的“保護衣”,也是他為自己和這個家布下的一道防線。
顧明遠心裡盤算過,按照股份來算,退股後兩個女兒至少能各自再分到五六百萬。有了這筆錢,再加上以前的分紅,足以保障她們在國外繼續過安逸富足的生活。
至於以後賺錢,再另找機會就是了……
沉思良久,顧明遠再次拿起電話,撥通了徐勃的號碼。
“徐書記,我是顧明遠。”他刻意放軟了語氣,連往日裡習慣性的官腔都壓了下去。
正在聽楊麗花彙報的徐勃,聽到這帶著些許謙卑的語氣頗感詫異。他看了眼楊麗花,對著話筒平靜地回應道:“你好,顧主任。”
顧明遠比徐勃年長二十六歲,徐勃出於尊重,便隻稱他姓氏和職務。
“徐書記,今晚有空嗎?一直想單獨請您吃頓便飯,卻總沒合適的機會。今天我鄉下的大哥送來一隻麂子,我讓人在縣委附近的土菜館加工了,晚上我做東,請徐書記小酌一杯。”
不等徐勃回話,顧明遠接著道:“徐書記千萬彆推辭,正好我對過去的一些事情,想向縣委做個彙報。”
顧明遠說完,徐勃沒有立即接話,於是電話兩頭都陷入了安靜。
沉默片刻,徐勃才開口道:“顧主任客氣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