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
十幾萬胡騎如同潮水般漫過平原,黑色的皮甲、白色的狼頭旗、雪亮的彎刀,將上黨城圍得水泄不通。
老天似乎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悲鳴,上黨郡的天空黑得都仿佛被潑了墨。
鉛灰色的雲層低得幾乎要壓到城頭,狂風卷著沙礫抽打著"馬"字大旗,將"漢"字邊緣撕裂成猙獰的布條。
馬超握緊腰間虎頭湛金槍,槍柄上的饕餮紋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敵陣,每個方陣都用牛油火把連成火牆,在暮色中如同一條蜿蜒的赤蛇。
更遠處,胡人的戰鼓開始擂響,沉悶的聲浪震得城磚簌簌掉落,驚起棲息在林中的飛鳥。
“百姓們都遷入城中了嗎?”馬超的聲音穿透狂風。
“兩天前,最後一批百姓,已經遷入城中了。”一旁的副將答道。
副將是馬超的另外一個族弟馬昀,自從張飛率領鐵甲重騎之後,在當馬超的副將,就有些不合適。
所以馬超上表朝廷,請求再給他派一個副將,天子恩準他的族弟馬昀出任。
“糧食呢?”
“昨夜翼德將軍率重騎親自押送,已經全都入庫了,就連一粒米也沒有留給胡人。”
“好,既如此,我們可以放手一搏了。”
“啊?可是前些天兄長求援的時候,大將軍來信,說讓我們先防守一波,等他援軍抵達後,在做計較啊。”
“沒錯,是放手一搏!”
其實麵對胡人的十幾萬聯軍,馬超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要論指揮大規模騎兵作戰第一人,當今世上非馬超莫屬。
即便胡人的兵力是他的兩倍還多,可他依然有信心能打贏此戰。
更何況他麾下還有張飛率領的一千重甲騎兵。
此次胡人出兵十幾萬,按照馬超的意思,是要跟他們在上黨城外碰一碰,讓這些北方草原的胡人,知道知道西涼錦馬超的威名。
讓他們曉得這世間的騎兵,不隻有並州的狼騎和白馬義從,還有西涼鐵騎同樣橫行天下。
但張飛卻有不同意見。
戰爭是一種全麵的大型團體暴力活動。
戰爭的勝負與否,不止要考慮軍事方麵,還應該要考慮到彆的方麵。
胡人凶狠殘暴,劫掠成性,這次出兵上黨,沿途燒殺搶掠,不知道毀滅了多少村莊。
許多百姓因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隻得舉家逃亡,而重兵把守的上黨,在他們看來就是最安全的防護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張飛雖然性格火爆,跟隨劉備,年深日久,受到劉備的熏陶,多少也學到了一些劉備的仁德愛民。
正是因為這些百姓,張飛建議馬超派出騎兵一路護送至上黨躲避胡人的屠戮。
起初馬超是不答應的。
因為馬超出身西涼,身上有一半的羌人血統,對於這樣的情況,從小就司空見慣了。
在他的印象裡,西涼的那些軍閥,也從來沒有哪個把百姓放在眼裡,今天你沒糧食了,去劫掠一波百姓,明天他沒糧食了,也去劫掠一波百姓。
就連他馬超,當年在西涼也乾過劫掠百姓的糟心事。
這些草民就如同地上的野草,殺完一茬,下一場雨,又會長出來一茬,總也殺不完。
與其浪費寶貴的兵力去保護他們,不如直接去乾胡人。
在他看來,隻要打敗了胡人,自然就沒人屠戮那些百姓了。
但張飛卻不同意。
兩人曾爭執不下之際,守城衛兵來報,城外來了一人,自稱常林常伯槐,特來獻計。
“常林?”
剛才還跟馬超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張飛,一聽來人的姓名,急忙讓衛兵將人請進來。
跟傲上而不辱下的關二爺不同,張三爺素來仰慕那些文人名士。
而這個常林,張三爺恰恰聽過他名頭。
常林字伯槐,老家就是上黨旁邊河內郡的。
時人都傳他年幼時家貧,但卻很好學,也很有才智,憑著勤奮刻苦,終於學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