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壓越來越低,季承言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冰冷,仿佛冬日裡最凜冽的寒風,穿透四周的喧囂,直刺人心。
林見瑜卻沒有感到害怕,自顧自地道:“我很好奇你選中的妻子是什麼樣,也有東西想轉交給她。”
季承言仍然一言不發,聽她接著講下去:“是一隻手鐲,陸家的傳家手鐲。”
“沈小姐收下了。”
幽暗的停車場裡,緊張的氣氛像是無形的巨網,牢牢地籠罩著他們,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甸甸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沉默半晌,季承言低聲問:“你為什麼給她陸家手鐲?”
“想幫你試試她,誰料她真的收下了。”林見瑜說:“不過想想也很正常,畢竟沈小姐和聞璟青梅竹馬,有十幾年的情誼在,哪是這麼快能忘掉的。”
“聞璟跟我提過沈小姐,她親口說除了聞璟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你們的這場婚姻於她而言隻有利益。”
“明天是你們的婚禮,她看起來根本不在乎,因為她夢想中的婚禮對象應該是聞璟。”
“阿言你為她幫沈家,為她做這麼多,真的值得嗎?”
季承言緊抿著薄唇,眼神銳利如鷹緊緊地盯著她,嗓音低沉而沙啞:“滾。”
他邁步往前走,腳步有些急促和不穩,極力地控製著自己。
林見瑜沒有追上去,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彎了彎唇。
到拐角處,季承言攥著的拳頭砸到牆上,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聲響,助理連忙上前安撫:“季總,您彆聽她亂說,夫人對陸聞璟原先的情誼有多深,現在就會有多厭惡他,不可能再守著他。”
他的腦袋裡像是被無形的重物緊緊壓迫著,不適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從太陽穴蔓延至整個顱骨,每一根神經都被牽動,承載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身體的其他部分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變得虛弱無力,耳邊隻有助理不停地喊著:“季總!季總......”
季承言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中的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遠處閃爍著微光,他往有光亮的方向走,好像看見有女人站在前麵,卻怎麼樣都走不到儘頭。
“阿言,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能陪你長大了。”
“你要聽外公外婆的話,照顧好自己。”
“再見了阿言。”
耳邊響起母親熟悉的聲音,他想說不要走,他在心裡嘶吼,可喊不出來聲音,他拚命地往前追,但無論如何都追不到那束光,隻能眼睜睜看著它不見。
女人的身影隨著那道光一起消失了,和當初她無聲無息地離開時一樣。
他記得是個炎熱的夏天,陳叔說媽媽生病在住院,他偷偷跟著陳叔去醫院,知道了媽媽住在哪間病房。
“媽。”
話音剛落,母親突然從窗口躍下,毅然決然地,不帶絲毫猶豫。
尖叫聲與慌亂的呼喊交織在一起,劃破了夜的寧靜,所有人都亂了,急忙去抬屍體,又打電話通知季家人和蕭家人。
場麵頓時失控,沒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小男孩。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滿是不可置信與驚恐,雙手本能地向前伸去,企圖抓住些什麼,哪怕是母親的一縷衣角,但都太遲了。
耳邊忽然傳來陣陣低沉而詭異的笑聲,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在嘲笑他的無助與渺小。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絕望,在那瞬間又回到十七年前寒冷的冬夜,母親的遺物全部被扔出了老宅,他一件件地撿起來,想要回家時卻被無情地關在門外。
他懷裡抱著母親最愛穿的裙子,安靜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要聽話,現在沒有人能護住你了,你爸是不會在乎你的。”
“你媽媽已經死了,她的東西放在家裡很晦氣。”
“把你手上的東西扔了,我可以讓你進來。”
刺骨的寒風如鋒利的冰刃不斷襲來,枯枝在風中嗚咽,小男孩單薄的身影發著抖,卻固執地不肯放手。
“不扔掉你也彆想進來!”
“嘭。”
大門重新關上,他想不明白,這裡明明是他和母親的家,為什麼大家都容不下他們。
他被凍得全身失去了知覺,陳叔把他帶回了外公外婆的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
他知道外公外婆在輪流守著他,他聽到外公外婆輕聲地祈禱,他在這個溫暖的新家被好好保護著。
僅僅過去五年,他的新家也變得支離破碎,外公外婆相繼去世,“災星”,“禍害”,“克親”,無數的罵聲在腦海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