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獻帝初平三年192年),長安城頭的血染紅了王淩的衣襟。叔父王允被李傕剁成肉醬時,他剛滿15歲,跟著哥哥王晨爬城牆逃亡,褲腳還掛著城磚的碎碴。誰能想到,這個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少年,四十年後會成為曹魏最敢折騰的太尉。
曹操征辟他當丞相掾屬時,他正在中山郡教百姓挖水渠。彆人勸他抱曹洪大腿,他卻把自己治郡的賬本拍在曹操案頭:"明公要的是能辦事的吏,還是會送禮的官?"後來在兗州燒了孫權的戰船,在豫州給先賢立碑,一步步熬成征東將軍,成了淮南地麵上的"土皇帝"。
嘉平元年249年),司馬懿剁了曹爽的那年秋天,王淩的外甥令狐愚在平阿大營搓著手說:"齊王曹芳就是個傀儡,楚王曹彪能文能武,咱把他迎到許昌,比跟著司馬家強。"王淩摸著太尉印綬笑:"先彆急,等熒惑星入南鬥再說。"
他不知道,自家兒子王廣早就潑冷水:"廢立這種事,咱玩不過司馬懿。"但王淩偏不信邪,讓張式帶著密信去找曹彪,又派勞精去洛陽聯絡兒子。結果令狐愚突然暴斃,黃華、楊弘直接把密信拍給司馬懿,把一場密謀變成了笑話。
嘉平三年251年),百尺河邊,王淩看著司馬懿的戰船鋪滿河麵,突然想起叔父王允的斷頭台。他單船迎上去,把印綬丟在甲板上:"我輸給你,不是輸在兵,是輸在你比我狠。"司馬懿笑著接過印綬:"你想當霍光,可惜沒霍光的命。"
押解到項城那晚,獄卒送來毒酒,他盯著酒盞裡的月影:"當年長安城破,我沒敢死;現在敗了,倒是敢了。"仰頭飲儘時,血濺在囚車的木欄上,比當年王允的血還紅。
青龍三年235年),高句麗的丸都山城,毋丘儉踩著鮮卑俘虜的屍體登上城牆。他看著王宮的金瓦,想起父親毋丘興在武威砍羌人頭的樣子,抽出腰刀砍斷王宮中柱:"你騷擾遼東十年,我今天拆你老巢!"
這一戰,他追著高句麗王宮過了沃沮千裡,在肅慎南界刻石記功,把東北亞的遊牧民族嚇得稱他"東方修羅"。回洛陽時,車上裝著八千顆敵首,皇帝賞他安邑侯,他卻盯著地圖上的壽春——那裡,才是他的終極舞台。
正元二年255年)正月,掃帚星劃過西北天際,毋丘儉拍著文欽的肩膀笑:"這是咱的祥瑞!"他偽造太後詔書,把司馬師的罪狀寫成傳單,讓騎兵在淮南到處撒。文欽看著滿街的"清君側"檄文,搓著手問:"咱能贏嗎?"他指著地圖上的項城:"守住這裡,等吳兵北上,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可惜他算錯了人心——淮南將士的家都在北方,看著司馬懿的軍旗,投降的比戰死的多。撤退時文欽勸他入吳,他卻非要回壽春,走到慎縣的蘆葦蕩,被張屬一箭穿心,腦袋掛在洛陽城頭時,眼睛還盯著西北方向的彗星。
正始年間,洛陽的清談館裡,諸葛誕舉著酒杯跟夏侯玄論《老子》,袖子上繡著莊子的蝴蝶。明帝煩透了這群"浮華黨",一怒之下免了他的官。誰能想到,這個曾經的清談高手,到了揚州卻成了屯田專家,在淮河兩岸種出萬畝良田,連東吳的商船都來換糧食。
甘露二年257年),壽春城牆下,諸葛誕看著司馬昭的二十六萬大軍合圍,轉身對將士說:"當年項羽困垓下,靠的是人心;咱守壽春,靠的是糧食。"他囤了夠吃一年的穀子,把淮南屯田兵和新附的吳軍編在一起,連城牆都用糧食袋子加固。
文欽建議放北方人出城省糧食,他卻拍案:"這些人跟了我多年,怎能棄之?"結果文欽被殺,文鴦翻牆投降,他還在城頭指揮射箭。城破那天,他帶著數百死士喊著"為諸葛公死"衝鋒,被胡奮一槍挑下馬,腦袋落地時,眼睛還望著壽春糧倉的方向。
建安年間,汝南的田野裡,12歲的鄧艾蹲在牛背上讀陳寔碑文,讀一句就在牛背上劃一道。因為口吃當不了文秘,隻能當稻田守草吏,卻把每個田埂都畫成軍事地圖。司馬懿發現他時,他正在許昌郊外比劃:"這裡挖渠,能屯五萬兵糧。"
後來在淮南開廣漕渠,在隴西種屯田,連鮮卑人都知道魏國來了個"屯田將軍"。毋丘儉造反時,他連夜修浮橋;諸葛恪圍新城,他算出對方必敗,一步步從屯田吏熬成征西將軍,沒人想到,這個口吃的農夫,會成為蜀漢的終結者。
景元四年263年)十月,陰平道的懸崖上,鄧艾裹著毛氈往下滾,身後跟著幾千攀藤附葛的魏軍。山高穀深,糧食快斷,有人想退,他抽出佩劍:"當年淮陰侯背水一戰,咱今天背山一戰!"江油守將馬邈看見這群從天上掉下來的魏軍,直接跪了。
成都投降那天,他摸著劉禪的玉璽笑:"你爹當年在新野種菜,你在成都投降,真是天命。"卻沒想到,鐘會的密報已經送到司馬昭案頭,囚車來的時候,他正給蜀漢舊臣訓話:"跟著我,比跟著司馬家強。"可惜,沒人敢接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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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始五年244年),太學課堂上,19歲的鐘會指著《周易》對王弼說:"互體之說太迂,不如直接看卦象。"後來給司馬師當幕僚,毋丘儉造反時,他在中軍帳裡算準每一步;諸葛誕困壽春,他偽造全懌的家書,把吳軍騙得開城投降,時人都叫他"子房再世"。
景元四年263年)十二月,成都的丞相府裡,鐘會摸著薑維的劍柄笑:"伯約,咱聯手拿下長安,就能學劉備三分天下。"薑維看著他眼裡的狂熱,想起諸葛亮的叮囑:"鐘士季聰明過頂,必敗。"
他不知道,司馬昭的密信已經到了衛瓘手裡,當魏軍鼓噪著攻城時,他還在給部下畫大餅:"拿下洛陽,人人封侯!"亂刀砍來時,他終於明白,自己算準了所有計謀,卻算不準人心——那些跟著他入蜀的魏軍,隻想回家抱老婆孩子,誰願陪他當第二個劉備?
王淩一輩子想複刻霍光廢昌邑王的傳奇,卻忘了霍光有霍去病的兵權、上官桀的盟友,而他隻有一個暴斃的外甥和豬隊友兒子。他輸給司馬懿,輸在把廢立當兒戲,卻不知曹魏的天下,早已不是西漢的天下。
毋丘儉把造反當成了行為藝術,靠彗星當祥瑞,用偽造詔書當武器,卻不懂政治鬥爭從來不是浪漫劇。他的失敗,在於高估了吳兵的信用,低估了人性的現實——當生存和忠義衝突,大多數人會選擇前者。
諸葛誕以為囤夠糧食、收編死士就能對抗司馬昭,卻不知在絕對實力麵前,道德製高點一文不值。他死守壽春,與其說是忠誠,不如說是對自己理想的殉道——那個曾經清談的少年,最終死在自己編織的理想國裡。
鄧艾是屯田天才、軍事鬼才,卻在政治上天真如孩童。他以為滅蜀後可以當劉備第二,卻不懂功高震主的鐵律。當他在成都擅自封官時,就注定了悲劇結局——權臣的容忍度,從來容不下第二個韓信。
鐘會算準了所有戰術,卻算不準人心。他以為控製了鄧艾就能掌控西蜀,卻忘了魏軍將士不想留在蜀地當叛軍。他的失敗,在於把權謀當成了全部,卻不知真正的權力,從來紮根於人心向背。
王淩、毋丘儉、諸葛誕,都是曹魏宗室或親信,他們的反叛,本質是曹氏皇權向司馬氏轉移的陣痛。當曹爽被殺、夏侯玄被誅,剩下的老臣隻能用極端方式反抗,卻終究擋不住曆史的車輪。
諸葛誕、夏侯玄們早年清談,中年務實,卻在務實中發現,曹魏的大廈早已千瘡百孔。他們的反叛,既是對司馬氏的反抗,也是對自己早年理想的救贖——可惜,現實比清談殘酷百倍。
鄧艾、鐘會,都是軍事上的巨人,政治上的侏儒。他們不懂,在權力遊戲中,戰功隻是門票,站隊才是生存法則。當他們把戰場思維帶入官場,就注定了悲劇結局。
這些曹魏叛臣的故事,是一部大寫的《權力作死指南》:
王淩說:彆把廢立當過家家,權臣的刀比皇帝的詔更硬;
毋丘儉說:祥瑞救不了反叛,糧食和人心才是硬通貨;
諸葛誕說:理想主義在權力麵前,脆如壽春的城牆;
鄧艾說:軍事天才當不了政治家,擅自封官等於自殺;
鐘會說:算準了所有計謀,卻算不準人心的複雜。
他們的悲劇,始於對權力的幻想,終於對現實的誤判。在司馬懿父子的屠刀下,他們如飛蛾撲火,用生命書寫了曹魏末年的血色篇章。當我們翻開《三國誌》,看到的不是冷冰冰的反叛記錄,而是一群在曆史漩渦中掙紮的鮮活靈魂——他們或偏執、或天真、或自負,卻都在試圖改變命運,最終成為權力絞肉機的祭品。
這,就是曆史的殘酷與迷人之處:它從不給理想主義者留退路,卻讓每個掙紮的靈魂,都在史書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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