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涎宮那寬敞卻靜謐的內室之中,燭光搖曳,光影在牆壁上不安地晃動,似是在為這對曾經愛得深沉,卻又曆經波折的戀人的對話悄然歎息。蕭夙朝麵色凝重,雙眸中滿是追悔莫及的沉痛,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又飽含深情。
“寶貝兒,曾經的朕,太過癡迷於權力,滿心都認為唯有站在權力的巔峰,才能為你撐起一片絕對安全的天空,為你擋住世間所有的風雨。”他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紮,像是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憶深淵,“那時的朕,鬼迷心竅,竟將溫鸞心當成一枚可隨意擺弄的棋子,妄圖借她之手,斬斷你與溫家千絲萬縷的聯係,讓你遠離那隨時可能將你吞噬的家族紛爭。”
“朕的本意,自始至終都隻是想護你周全,從未有過哪怕一絲一毫傷害你的歹念。”蕭夙朝的聲音愈發低沉,幾近哽咽,“可世事難料,這枚棋子最終脫離了朕的掌控,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狂奔而去。後來,溫鸞心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些所謂的‘證據’,在朕麵前信誓旦旦地汙蔑你背著朕與他人有染。你最清楚不過,朕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背叛,那一刻,嫉妒與憤怒瞬間衝昏了朕的頭腦,讓朕徹底失去了理智。”
“緊接著,溫鸞心又在一旁煽風點火,不斷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朕本就強烈的占有欲,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徹底失控,如同脫韁的猛獸,將一切都攪得天翻地覆。”蕭夙朝說著,猛地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自責與懊悔,“朕被蒙蔽了雙眼,做出了數不清的錯事,樁樁件件,都令人發指,那些惡行,讓你對朕恨之入骨,厭惡到了極點。每念及此,朕都心如刀絞,恨不得時光倒流,狠狠抽醒那個愚蠢至極的自己。”
康令頤靜靜地坐在一旁,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顫抖,神色複雜難辨。許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卻又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悵惘:“陛下,您可還記得當日去赴宴,偶遇溫鸞心的那一天?”蕭夙朝微微一怔,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天的場景,他用力地點點頭,目光緊緊鎖住康令頤的臉龐。
康令頤抬眸,目光平靜如水,卻又仿佛隱藏著無儘的波瀾,“就在那天,溫鸞心不知在何時,偷偷在陛下的衣裳上留下了口紅印。那色號,與朕平日裡所用的截然不同。”
蕭夙朝恍然大悟,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朕就說你那日怎麼對朕態度冷淡,沒個好臉色。朕當時還暗自揣測,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惹你生氣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他的眼神中滿是懊惱,恨不得立刻回到那天,將一切誤會都解釋清楚。
康令頤輕輕歎了口氣,繼續娓娓道來,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後來,那些不堪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讓朕根本來不及防備。每一次的傷害,都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朕的心上,恨意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將朕淹沒。跳崖的那一天,朕已然心灰意冷,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儘頭。”
她微微閉眼,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憶之中,“幸運的是,師尊恰好偶然間到了那裡,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朕,將朕帶回了無憂城。此後,師尊不辭辛勞,親自為朕調配藥物,每日細心地為朕上藥,耐心地幫朕打通脈絡。”
“朕在那冰冷刺骨的弱水冰棺中整整躺了兩年,當終於重見天日之時,又不得不麵對那可怕的飛升之劫。百道天雷,如同死神的鐮刀,一道接一道地劈在朕的身上。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朕至今都刻骨銘心。”康令頤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連續半個月,朕高燒不退,整個人仿佛置身於熊熊燃燒的煉獄之中,生不如死。從那以後,師尊便日夜守在朕的身邊,為朕遮風擋雨,護朕周全。直到朕決定回來的那一天,才換成洛紜繼續守護著我。”
說到這裡,康令頤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恢複了堅定,繼續說道:“師尊曾特意叮囑,現如今,能解我身上血毒的解藥,唯有陛下手中才有。她讓我務必將解藥拿回來。倘若陛下或是溫鸞心極力阻攔,就彆怪她不留情麵。”
蕭夙朝聽到這裡,眼眶瞬間泛紅,心中滿是心疼與自責。他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一步,雙手緊緊握住康令頤的手,聲音顫抖地說道:“寶貝兒,那百道天雷劈在身上,一定疼得鑽心吧?都是朕的錯,是朕沒有儘到保護你的責任,讓你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
康令頤望著蕭夙朝那飽含深情與愧疚的雙眼,心中五味雜陳,往昔的傷痛如潮水般再次湧上心頭。她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與悲傷,“既然陛下如此在意朕,那又為何要與溫鸞心大婚?在您二人大婚的那天,可曾想起過我?那個被您囚禁在彆墅裡的我,無論是醫生還是傭人,對我皆是不聞不問。我有好幾次,都在生死邊緣徘徊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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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懷著孩子的時候,遭受了多少冷眼與虐待,您知道嗎?生產完,您的人直接將孩子從我身邊抱走,還宣稱是陛下您的意思,說朕太過狠毒絕情,不配擁有孩子。”康令頤的聲音逐漸提高,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您可曾想過,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您能體會嗎?”
在這靜謐的龍涎宮暖閣內,燭火微微搖曳,昏黃的光暈輕輕灑落在康令頤與蕭夙朝的麵龐上。康令頤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地滾落,那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白皙的臉頰簌簌而下,在下巴處彙聚,而後“啪嗒”一聲,重重地砸在她身前的錦緞裙擺上,暈染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跡。
蕭夙朝的心,在看到她落淚的瞬間,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惜之情如洶湧的潮水般在心底翻湧。他的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眼中滿是焦急與心疼,忙不迭地伸出手,那寬厚而溫暖的手掌輕輕撫上康令頤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好似生怕弄疼了她。他微微傾身,聲音低沉且溫柔,帶著無儘的安撫之意:“彆哭,寶貝兒,看到你落淚,朕的心都要碎了。”
康令頤抬眸望向蕭夙朝,那淚水模糊的雙眼之中,滿是痛苦與糾結。她微微顫抖著雙唇,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半晌才艱難地發出聲音:“可是後來,血毒發作得越來越頻繁。那種疼痛,就像無數根尖銳的針,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進我的骨頭裡,深入骨髓,痛不欲生。”回憶起血毒發作時的折磨,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起來,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每一次發作,都比上一次更加難熬,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地獄的烈火之中,被無儘的痛苦吞噬。”康令頤哽咽著,聲音裡滿是絕望與無助,“三年了,整整三年,我都在這痛苦中苦苦掙紮。而到了今天,我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她微微低下頭,發絲從肩頭滑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我承認,我心軟了。我在這恨與愛之間,被拉扯得遍體鱗傷,我不知道該怎麼選了。蕭夙朝,我真的好疼,身體上的痛,心裡的痛,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蕭夙朝的心仿佛被千萬把利刃同時穿刺,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一把將康令頤緊緊擁入懷中,手臂微微用力,似要用自己的懷抱為她築起一道抵禦所有痛苦的壁壘。他的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都怪朕,是朕的錯,讓你承受了這麼多不該承受的痛苦。寶貝兒,彆再糾結了,一切都交給朕。朕一定會找到解你血毒的辦法,一定會讓你不再疼痛。”
蕭夙朝微微鬆開緊擁著康令頤的雙臂,雙手輕柔卻又堅定地捧起她的臉龐。他的目光,仿若穿透層層迷霧,直直地望向她的心底,堅定得如同巍峨屹立、亙古不變的磐石。“寶貝兒,求你給朕一個彌補的機會。”他的聲音低沉而真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迸發而出,“往後漫漫餘生,朕要用全身心的愛,化作最溫暖的羽翼,將你緊緊護在其中,絕不讓一絲一毫的傷害靠近你。相信朕這一次,好不好?”
康令頤抬眸,對上蕭夙朝那飽含深情與決心的雙眼。往昔的傷痛與此刻他的深情,如潮水般在她心間翻湧。良久,她輕輕點頭,朱唇輕啟,吐出一個溫柔的“嗯”。這一聲,恰似春日裡的第一縷微風,帶著破繭而出的勇氣與對未來的期許,吹散了兩人之間多年來積壓的陰霾。
蕭夙朝見她應允,心中滿是欣慰與感動。他抬手,溫柔地撫過康令頤的發絲,輕聲說道:“明日讓淩初染過來給你瞧瞧。她可是藥王穀穀主,醫術堪稱一絕。朕手中的這些藥,擱置的時間實在太久了,朕實在擔心會有副作用,怕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他微微頓了頓,眼神中滿是寵溺,“你呀,乖乖睡一覺,好好休息。你向來怕打雷,今晚朕就守在你身邊,一步都不會離開。”
夜色如墨,窗外,烏雲在蒼穹中肆意翻卷,沉悶的雷聲從遙遠的天際滾滾而來,似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屋內,靜謐的氛圍籠罩著兩人,唯有偶爾傳來的輕柔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康令頤在蕭夙朝的輕聲安撫下,漸漸沉入夢鄉之時,隻聽“吱呀”一聲,宮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淩初染雙手插兜,大踏步邁進屋內。她身著一襲黑色勁裝,身形挺拔,長發高高束起,幾縷碎發隨風飄動,愈發襯得她眼神銳利如鷹。她那走路的姿態,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灑脫與不羈,仿佛世間萬物皆不放在眼中。
“把右手給我,我給你號脈。”淩初染的聲音清脆而乾脆,打破了屋內的寧靜。她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走向床邊,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眉頭微微皺起,“我今晚排了五台手術,從後半夜三點開始,一直要做到明天下午四點。我實在不敢耽擱,生怕你這血毒愈發嚴重,所以提前過來看看。誰知道,陛下您這兒黑燈瞎火的,連燈都舍不得開。”她微微抬眸,看向蕭夙朝,眼神中帶著一絲調侃,“還請陛下讓讓,彆耽誤我給令頤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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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夙朝微微側身,給淩初染讓出空間。康令頤下意識地往蕭夙朝懷裡縮了縮,而後緩緩伸出右手。淩初染神色專注,將手指穩穩地搭在康令頤的脈搏上。她微微眯起雙眸,細細感受著脈象的起伏變化,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唯有窗外隱隱傳來的雷聲和眾人輕微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良久,淩初染終於收回手,神色凝重。
“藥一天三頓,照常吃,一頓都不能落下。”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今晚我先給你施針,穩住血毒的勢頭。隻是這血毒太過霸道,棘手得很。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要徹底根治,唯一的解藥,恐怕就是姑奶奶我的內丹了。”
康令頤一聽,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眼中滿是震驚與擔憂。“沒有內丹你活不成。”她急切地說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關切,“這怎麼行,我不能因為我的病,讓你丟了性命。這代價實在太大了,我絕對不能接受。”
淩初染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羈的笑容。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康令頤的肩膀,安慰道:“彆急彆急,我這不是說了嘛,這兩天我就去翻翻醫書,說不定能找到彆的辦法。你呀,就安心養病,相信姑奶奶我,肯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寢殿中,氣氛凝重得如同窗外沉甸甸的夜幕。蕭夙朝滿臉愁容,額頭上的皺紋擰成了一個“川”字,眼睛緊緊盯著淩初染,眼神裡滿是焦灼與惶恐。“淩初染,”他的聲音沙啞且急切,“若是令頤再吐血,究竟該如何是好?”一想到康令頤吐血時那蒼白如紙的麵容、氣若遊絲的模樣,蕭夙朝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厲害。
淩初染不慌不忙,從袖兜裡掏出一個繡工精美的香囊。香囊上繡著淡雅的蘭花,在燭光下栩栩如生。“陛下莫要驚慌,”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香囊遞到蕭夙朝麵前,“這香囊裡填充了我獨門秘製的草藥,能有效舒緩血毒,緩解症狀。您讓令頤時刻帶在身邊,一旦出現吐血的跡象,或是感覺身體不適,就拿出來聞一聞,多少能減輕些痛苦。”
接著,淩初染收起了臉上的輕鬆神色,換上了一副極為認真的表情:“除此之外,令頤如今身體極為虛弱,急需補血。剛剛我特意去禦膳房查看了一番,發現他們準備的膳食裡,幾乎沒有能起到補血作用的食材。這可不行,必須立刻調整食譜,多準備些諸如紅棗、桂圓、豬肝之類的食物,變著花樣給令頤做,好讓她儘快恢複氣血。”
淩初染微微皺眉,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嚴肅:“還有,之前我專門托人給您送去的那份忌口清單,上麵詳細羅列了令頤不能碰的食物,陛下您務必牢記於心。那些食物很可能會刺激血毒,加重她的病情。哪怕隻是誤食一點點,都可能引發極為嚴重的後果。”
說到這兒,淩初染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語重心長地說道:“另外,心情對於病情的影響也不容小覷。令頤需要保持心情愉悅、舒暢。陛下您平日裡可要多陪陪她,給她講些趣事,帶她去花園裡散散步,欣賞欣賞風景。心情好了,身體恢複起來也會更快。”
蕭夙朝聽完,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感激與懇切。他向前一步,緊緊握住淩初染的手,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淩初染,朕真心謝過你了。在此,朕懇請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治好令頤。隻要能讓她康複,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朕都在所不惜。”蕭夙朝的聲音微微顫抖,飽含著一個男人對心愛之人最真摯的期盼。
淩初染拍了拍蕭夙朝的手背,臉上露出自信且爽朗的笑容,胸脯微微一挺,說道:“陛下您就放一百個心吧!令頤是我最要好的閨蜜,我對她的情誼那是沒得說。我肯定會拚儘全力,治好她的病。”淩初染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再說了,我身為藥王穀穀主,在醫道上的名聲那可是響當當的。我可沒那個閒心,砸了自己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