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捏著佛珠的手猛地收緊,翡翠珠串發出不堪重負的悶響。蕭夙朝快步走到車邊,替澹台凝霜攏好被風吹亂的發絲:“霜兒想家了,朕帶她回康鏵小住。太後若有事,等朕回來再議。”
“誰敢讓她上車!”蕭太後突然拔高聲音,鳳冠上的珍珠流蘇簌簌顫動,“她是蕭國皇後,理當侍奉哀家!”
澹台凝霜忽然從車簾後探出身,眼底還浮著紅血絲,語氣卻冷得像冰:“你想如何?讓你兒子廢了我?”
“是又如何!”蕭太後被她眼中的桀驁刺得心頭火起,“哀家這就去草擬廢後詔書!”
“那就廢。”澹台凝霜話音未落,已被蕭夙朝打橫抱進馬車。他隔著車簾瞪向蕭太後,玄金蟒袍的袖口掃過車轅木雕:“胡鬨!”轉身又低頭哄懷裡的人,指腹擦過她冰涼的耳垂,“霜兒彆賭氣,嗯?朕錯了,不廢後,咱們好好回家……”
“她先氣我的,”澹台凝霜突然彆過臉,發間步搖上的南海珠蹭過他蟒袍的金線,“你昨天為了個死人打我。”
蕭夙朝心口猛地一窒,將人往懷裡緊了緊,聲音啞得像含著沙礫:“不哭,朕錯了……朕是傻逼,是混蛋。”
此時蕭尊曜已扒著車轅往裡頭瞧,六歲的小皇子把白玉水壺往母親手裡塞:“母後,喝水。誰打你了?”
澹台凝霜接過水壺時指尖發顫,水珠順著壺身滴在緗色鬥篷上:“問你父皇。”
蕭尊曜立刻梗著脖子翻白眼:“早說了父皇是大鵝,脖子一梗一梗的跟抽風沒差彆。母後要是氣不過,咱們今晚就吃鐵鍋燉大鵝!”
旁邊的蕭恪禮抱著手臂點頭:“鐵鍋燉父皇才對。”
蕭尊曜忽然伸手撫上母親鬢角:“母後你怎麼有白頭發了?”
“還不是你父皇氣的。”澹台凝霜話音未落,蕭夙朝已伸手想將人攬進懷裡,卻見她瑟縮著往蕭尊曜身後躲。他指尖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朕沒有不耐煩……讓朕抱抱,心肝兒。”
“不要你抱!”澹台凝霜往車廂角落縮了縮,卻被蕭尊曜摟住腰,小皇子仰著腦袋瞪向父親:“父皇,你為了個死人打我母後,那個死人生前還是個小三!”
蕭夙朝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在錦緞上壓出青白痕跡:“朕不忙政務了,再也不提那個賤人……讓朕抱抱你,好不好?”
車外忽然傳來蕭恪禮清亮的童聲:“父皇如果不想哄,大可不必說這句話的。免得回頭你不耐煩了,受傷的還是我母後。”晨風吹過車簾縫隙,將孩子的話送進蕭夙朝耳中,他看著澹台凝霜鬢邊那根白發,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啞聲重複:“朕哄,朕好好哄……”
車簾外的血霧尚未散儘,蕭太後癱坐在禁軍屍身之間,鳳袍下擺浸在溫熱的血泊裡。她指著澹台凝霜的手不住顫抖,翡翠佛珠散落一地:“妖女!你竟敢弑殺禁軍……”
話音未落,一道銀白影子驟然撲來。九尾銀狐張口咬住蕭太後的手腕,尖利犬齒刺破皮肉的瞬間,澹台凝霜已將謫禦扇的扇刃抵上她咽喉。狐尾甩過蕭夙朝麵頰時帶起破空聲,玄金蟒袍上頓時多了道清晰的血痕——那是五年前崖底,這隻靈狐為護主留下的爪印。
“妖女?”澹台凝霜笑了,扇刃壓進蕭太後脖頸半分,血珠順著幽藍扇刃滾落,“當年我護著蕭夙朝在奪嫡亂局裡活命時,你怎麼不說我是妖女?”她眼尾的淚痣在血色映襯下灼灼發亮,“我發著高燒在龍涎宮草擬治水策時,你怎麼不說我是妖女?”狐尾卷住蕭太後發髻猛地一扯,鳳冠墜落的珍珠砸在血泊裡,“你親手把他送上康鏵質子馬車時,才是真正的妖女!”
“青雲宗暗影衛何在?”她揚聲喝道,袖中飛出三枚青銅令箭。
“屬下在!”洛紜與忘憂自車頂躍下,玄色勁裝沾著露水,腰間懸著的鎮魂鈴在晨風中輕響。兩人落地時踏碎禁軍甲葉,劍鋒直指蕭太後身側的宮娥。
蕭夙朝望著血泊中蕭太後扭曲的臉,忽然想起幼時在康鏵為質,正是這位母親將他推上馬車,說“去做質子吧,死了也彆回來”。他喉結滾動,俯身替澹台凝霜攏好滑落的鬥篷,指腹擦過她中衣的血痂:“恭送太後……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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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你了!”蕭太後目眥欲裂,尚未說完便被九尾狐咬住後頸拖行三尺。恰在此時宮道儘頭傳來環佩急響,太上皇與太皇太後在宮娥攙扶下匆匆趕來,明黃儀仗掃過滿地血汙時,太皇太後的鎏金步搖劇烈晃動。
“說什麼瘋話!”太皇太後甩開攙扶,錦緞裙擺掃過禁軍屍身,“婉晴,把太後送回慈寧宮,永世不得出!”她轉身握住澹台凝霜染血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月牙疤,“霜兒,好孩子,彆聽你母後胡言亂語。”
名叫婉晴的宮女俯身要扶蕭太後,卻被九尾狐一爪拍開。澹台凝霜忽然撲進太皇太後懷裡,緗色鬥篷蹭上她衣襟的鳳凰刺繡,聲音帶著未消的哽咽:“皇祖母……蕭夙朝他為了一個死人打我……”
太上皇拄著龍頭拐杖頓地,玉冠流蘇掃過蕭夙朝麵頰:“蕭夙朝!滾下車來!回龍涎宮跪著去!”他轉向澹台凝霜時立刻放軟聲調,“霜兒乖,皇爺爺給你主持公道,要星星不給月亮。”
“好。”澹台凝霜抬眼看他,睫毛上的淚珠落在太皇太後手背上。蕭夙朝剛要開口說“朕哄了”,卻被太上皇一拐杖敲在小腿彎,玄金蟒袍膝蓋處頓時沾上血泥。九尾狐蹲在車轅上甩尾,銀毛上的血珠滴在蕭夙朝發冠,將赤金獬豸流蘇染成暗紅。
車簾外的血霧被晨風吹散,太上皇拄著龍頭拐杖頓地,玉冠上的赤金流蘇掃過蕭夙朝麵頰:“江陌殘!把你家陛下押到龍涎宮跪著去!”他轉向澹台凝霜時,聲線陡然放軟,皺紋裡都漾著疼惜,“霜兒也去,皇爺爺給你砸了他的蟠龍塌出氣。”
“好。”澹台凝霜攥緊太皇太後的手,緗色鬥篷下擺掃過禁軍甲葉,發出細碎的脆響。太皇太後拍了拍她手背,鎏金護甲蹭過她腕間月牙疤:“落霜,把五個孩子都抱回龍涎宮,彆讓小祖宗們踩著血。”
龍涎宮的蟠龍塌已被拆得隻剩框架,碎木片上還沾著昨夜的藥漬。太上皇抄起案頭的紫金石鎮紙,“哐當”一聲砸在蕭夙朝肩頭:“混賬東西!”鎮紙滾落時蹭過他蟒袍上的血痕,“霜兒讓落霜給你燉雪蛤蓮子羹,是心疼你批奏折熬壞了身子,你反手衝人家發火?”
蕭夙朝跪坐在碎木堆裡,玄金蟒袍膝蓋處浸著血泥。他看著澹台凝霜縮在太皇太後懷裡,發間那根白發在燭火下晃得人眼疼。
“為了個死人甩人家一巴掌?”太上皇的拐杖重重敲在他手背,“朕怎麼教出你這麼個畜牲不如的東西!”鎮紙第二次砸來,擦著他耳畔落在青磚上,崩出幾點火星,“溫鸞心生前當小三拆散你們,你為了她逼霜兒跳崖;如今人死了,你還能為了座衣冠塚打霜兒?”
龍涎宮的碎木片在燭火下泛著焦痕,蕭夙朝跪坐在滿地狼藉中,玄金蟒袍被血泥浸得板結。他望著太皇太後懷裡的澹台凝霜,見她發間那根白發隨呼吸輕顫,終於啞聲開口:"孫兒打完就後悔了......"
"你後悔?"太上皇抄起桌上的青銅鎮紙,"哐當"砸在蟠龍塌殘骸上,崩出的木屑擦過蕭夙朝耳垂,"你問過霜兒沒?她嫁給你這幾年,後不後悔!"
"皇爺爺消消氣,"蕭夙朝膝行半步,指腹蹭過青磚上的血漬,"孫兒給她包餃子了,香菇鮮肉餡的......"
"包個餃子就算哄?"太上皇的拐杖重重戳在他肩頭,龍紋雕飾硌進肉裡,"你當年在康鏵宮牆下怎麼跟霜兒承諾的?說娶了她就不讓她掉一滴淚!"他轉向落霜,"傳旨下去:著太後即刻挪去先帝陵寢守靈,沒朕的旨意,半步不許回京!"
太皇太後忽然按住太上皇揚起的拐杖,鎏金護甲在燭火下閃過冷光:"我瞧著,倒是咱們兒子對朝兒的影響太深了。"她望向蕭夙朝的目光裡帶著痛惜,"你父皇當年......"
"他爹就不是東西!"太上皇猛地甩開太皇太後的手,"眼睜睜看著你母親被鳳鸞國太子玷汙,轉頭就把外頭的女人往宮裡帶!"他想起舊事,胸口劇烈起伏,"薛檸語當年怎麼熬過來的?咱們都看在眼裡,你父皇也看在眼裡!"
蕭夙朝攥緊掌心的碎木片,指甲嵌進肉裡:"皇爺爺......"
"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太上皇的聲音陡然拔高,"同樣是糟糠妻,朕為你祖母打天下時,她背著藥簍跟著朕爬雪山過草地!"他指向殿外的江山圖,"朕打下天下,先扶著你祖母坐上帝位,你不是沒看見!"
燭火被穿堂風卷得驟明驟暗,映著太上皇顫抖的白須:"到了你父皇這兒,接受不了妻子被玷汙,就找彆的女人風花雪月;到了你這兒,把糟糠妻逼到跳崖,追回來還為了個死人打她!你倆可真是親父子!"
他忽然湊近蕭夙朝,龍涎香混著藥味撲在他臉上:"你父皇臨死前跟你說什麼了?"
"他......"蕭夙朝喉結滾動,想起先帝彌留時枯槁的手,"他讓孫兒善待母後,說......是他負了母後......"
"他自己守不住家國,害得妻子被玷汙!"太上皇抓起案頭的墨錠砸在他胸口,"接受不了就把外頭的賤婢帶進宮!你呢?"他指著澹台凝霜腕間的月牙疤,"溫鸞心做了什麼?挑撥離間,讓你給霜兒灌血毒!把她扔在劍陣裡折磨!逼得她跳崖!"
蕭夙朝猛地叩首在地,額頭撞在碎木片上:"孫兒知錯......霜兒......朕知錯了......"
"你母親當年有整個薛家做後盾,"太皇太後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徹骨的寒意,"還不是被你父皇負了?如今霜兒有青雲宗,有康鏵皇室......"她撫摸著澹台凝霜發間的銀絲,"還不是被你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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