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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聆楓說得對,花祈夏還太小了,她才剛剛18歲。
18歲,花祈夏開始踏入成年人的路口,她還沒做好重新解構和吸納這個社會中一切“規則”的準備,就偏偏覺醒在了這個最容易陷入迷茫、最容易糾結痛苦的年紀。
在掛斷電話的一瞬間,花祈夏忽然頭一次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還無法搞清楚在這本書中“覺醒”的意義——
因為不論她有什麼樣的決定、言行、舉止……似乎都不會對這個世界的大體走向產生任何的影響。
沒有一本萬人迷文的情節會把不重要的邊緣女配描寫詳儘,更不會浪費筆墨去記錄配角的生活、心境和成長。
除非是和女主搞雌競的惡毒女配或配平文學,或許能在這世界中勉強留下一道影象,否則像花祈夏這樣的小透明,做什麼似乎都沒有價值。
聞人清和不覺得花祈夏說“沒事”就真的沒事,因為她那雙眼睛告訴了他相反的答案,似乎有什麼很值得辨明的麻煩困擾了這個年輕的女孩。
聞人清和:“聽說是hadrian的皇家廚師準備的晚餐。”
花祈夏:“嗯。”
樓梯裡側的壁燈將她的心不在焉照得一清二楚。
壁燈是鏤空的聖誕樹設計,她從暖黃的燈光下經過時,就好像人在鬆樹林中走過一樣。
花祈夏隻是有一點點的迷茫和失落。
既然自己做的一切決定,都無法變成掀起颶風的蝴蝶翅膀,那接下來,她究竟該如何在這本書裡找準自己的位置呢?
如果是之前,她會毫不猶豫把那個學長的所作所為告訴店長。
可現在她卻會瞻前顧後地問自己,告訴了又怎樣?他受到了懲罰又怎樣?
對這個書中世界的主體走向來說,女主之外的事毫無意義,花祈夏的所作所為毫無意義。
就像小時候盛修買給她的三尾小紅金魚,他們一起將魚兒養在齊腰高的大泥缸裡——
她趴在那方清澈的水缸邊,滿眼都是金魚搖曳的紅色尾翼。
至於湮沒在水下淤泥裡的黑色蝌蚪,原本就是店家隨手附贈的,一入水就沉到了缸底,它們太小了,小到連泥沙都掀不動。
久而久之,花祈夏就把它們給遺忘了。
現在她變成了蝌蚪。
她可以祝福黎勝南她們去大膽追求夢想,也衷心祈盼陳聆楓可以獲得最純粹的真愛。
可作為迷茫的當局者,最初覺醒時那股“眾人皆濁我獨清”的喜悅感如潮水般褪去後——
花祈夏就變成了電影裡那個抽中了遊輪大獎的幸運兒,清醒過來後卻發現自己迷失在茫茫海麵上,不知手裡的舵該掌向何方。
或許這就是覺醒帶來的代價吧,像冗長的陣痛。
但好在花祈夏也不著急,未來時間還很長,她還有父母,有哥哥,有嘎了蛋蛋的草嘟嘟……她相信自己會在這些愛自己的人身上找到屬於自己的價值。
現在或許就是青春期的激素作祟,叫人多愁善感胡思亂想了而已,花祈夏不是容易內耗的性子,或許陣痛過去總會迎來新生的。
彆墅的樓梯是白色的懸浮岩板,聞人清和低聲提醒花祈夏“小心”,他自己走在樓梯外側,那燈光的輪廓同樣打在他的鼻梁一側,影影綽綽的。
在踩上第三個台階時花祈夏忽然聽見他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你因為什麼事感到糾結,或許我的經驗也未必能幫到你但是——”
花祈夏轉頭,從聞人清和冷靜自持的神態裡看見了他站在講台上的樣子。
“如果是我的話,我想我不會在意糾結的過程,因為不管最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其實被舍棄掉的那個選擇,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為你腦海中咀嚼無數遍的回憶,即使它從未發生。”
花祈夏在默默思考,像坐在第一排認真聽講的學生。
聞人清和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就比如,在出發之前我就認為明天會下雨,可是天氣預報說不會,所以我將一場很重要的會議改成了線上,選擇和大家一起來到這裡。”
說到這裡,聞人清和坦白承認:“但實際上,剛才線上會議的效果並不好,或許這場會議的後續影響會更糟糕。”
聞人清和的聲音有一種在商海中沉澱出的蠱惑人心的力量,“可是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我知道自己將來也會不可抑製地回想那條我沒有選擇的路——
如果我缺席了今天的團建,那麼會議或許會很成功,我會獲得更大的收益,但如果我今天沒來,將來又會反複後悔錯過了大家的初次見麵,後悔沒和大家一起登頂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