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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怡人,街道被灑水車衝刷得乾乾淨淨。
隻是老城區的磚石年代久了,表麵大多開裂殘碎,黑色磚縫裡的青苔是灑水車清理不了的,灰白的月光淺淺鋪上一層,遠遠看過去,好像一節節陳舊的綠皮車廂上,灰塵纏結的蛛網。
謝共秋幫花祈夏推著她的山地車,輪轂緩慢地碾出時針轉動似的機械音。
花祈夏走在路牙子上,一邊用鞋尖踢開碎石,一邊有些激動地跟謝共秋說著聚會上的事。
“……然後小雪就把我的書包搶走了,天哪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凶殘,居然一塊都沒給我留……烤翅我都沒吃上,還有那個音響……”
或許是熬夜刺激大腦皮層,又或許是宴會上的衝突刺激了神經,好友的親昵,酒水的醺香,意外的波折……
種種原因交雜,令花祈夏此時精神有些異常的亢奮,跟謝共秋聊天時那種拘束感也沒了。
她說話時嘴巴動得很快,眼睛也比平時亮幾分。
“他還把小雪裙子扯破了,居然還打人……你說學校怎麼會有這種人……瓶子碎了一地……”
花祈夏說起聚會上發生的衝突還是很激動,她隱去了張生粗鄙的謾罵,刻意放大自己是怎麼報警、怎麼拽拽地威脅張生的。
謝共秋的身形太高,雙手握在花祈夏的山地車上時需要稍稍塌腰。
他或許是覺得這樣的姿勢不大舒服,所以改為了右手抓著一隻車把,走在最外側。
男人左手插在風衣口袋裡,一直靜靜聽花祈夏說話,沒怎麼發表意見,直到聽到她說“打人”兩個字,謝共秋眉心輕蹙,目光在花祈夏身上逡巡一圈,緊接著聽見她說,“還好燕度學長來得及時,哈哈,你都不知道那個男生的臉色有多難看。”
今夜不是滿月,澄明的月亮光影繾綣。
忽然就起了一點兒風,幾片惹人煩亂的灰雲緩緩遮過來,給那原本怡人的皎潔平白添了綽綽的陰影。
怪讓人煩的。
謝共秋看著月亮,想。
花祈夏說完了宴會上的事,眼裡的光還沒有褪去,她順勢說到了早上和班導師的交流,說到中午那頓便餐,說到她導師的立項準備。
“太行八徑與懸河流域非遺文化傳承人的身份建構與邏輯,其實我覺得這個點很值得細分的,說不定拆解之後能多發一篇c刊呢?哈哈不過我們班導師知道肯定又要長白頭發了……你知道嗎,今年咱學校文學院的國家社科……誒,怎麼起風了?”
花祈夏忽然覺得腳踝擦過一陣涼意,耳畔的發絲搔在臉上,她抓了抓脖子,看著老城護城河上泛起銀亮的魚鱗。
謝共秋對溫度的感知比一般人更敏銳,他看著花祈夏的側顏,忽然開口:“你冷嗎。”
“嗯?”花祈夏的外套給了小雪,現在身上隻有一件薄衛衣,但她此時興奮得血液上頭,非但不覺得冷,甚至還有點兒燥熱。
謝共秋又問:“我可以把衣服給你披著。”
“啊,不,不用了學長。”花祈夏見他真的停了下來,忙擺手說不用,“不冷,我這衣服挺厚的其實。”
她覺得自己永遠在適應謝冰山表達方式的路上。
……這也太曖昧了。
謝共秋遮在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低垂,抿唇似是在認真回想,思考過後對她說,“女朋友說不,就是肯定的意思。”
“……”
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