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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紫的雲高懸在天幕的邊緣,涼風從玫瑰花冠的縫隙裡溢出來,花祈夏想這夜色本身就承載了太多的溫柔,叫她無法理智地分辨男人的眼睛。
“那你昨天,為什麼直接離開了。”花祈夏小聲開口,對那天燕度的“撩完就跑”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沒有離開,就在門外。”
燕度從來沒對花祈夏高聲說過話,以前不覺得,此時他微啞的嗓音乘著風溜進她的耳朵裡,終於摩挲出風一樣的雋永,“本來想等你換完藥就進去的,後來被一些事情絆住了腳。”
花祈夏下意識順口地:“什麼事。”
話一出口立刻懊喪地閉了閉眼,指尖摳進掌心:刨根問底乾什麼,你又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嗎。
燕度開口想要解釋,女孩輕聲打斷了他的話。
“燕度。”
男人徘徊在唇邊的話語停住,轉為一聲溫馴的“嗯”。
花祈夏呼出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幾乎要把廊柱上的水泥摳掉了,她嘴唇因為在外麵待得過久而微微乾裂: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你的意思——”
她視線無目的地四下閃動著,“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什麼人,我,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她要喜歡一個什麼樣的男生呢?是內斂含蓄還是外放張揚,是和她性格相近還是互補;在這之前花祈夏一直都認為,這是在活動徹底結束後才值得考慮的問題。
花祈夏把自己的18歲分為無數色彩斑斕的拚圖:學習、生活、旅遊,喂貓……
可是這些圖塊裡沒有“戀愛”。
現在有一個人拿著一片金光閃閃的拚圖走過來,希望能在她本就完整的心上添一個位置——
“我甚至都不知道一場戀愛是怎麼開始的,如果我答應了你,我,我應該做些什麼呢?……如果我拒絕了你,我們又該保持什麼樣的距離,之後……”
將自己的青澀與無措袒露出來是一件極度羞赧而窘迫的事。
花祈夏臉頰發燙,克製著語速和措辭竭力想將自己的心表達清楚,她盯著燕度的鞋尖,腦海中驀地閃過那句繾綣真誠的“我喜歡的女孩”,稀薄的冷靜險些一瞬間土崩瓦解——
燕度又朝前走了一步。
她的呼吸幾乎可以拂過對方的胸膛,花祈夏退無可退,心跳在倏忽間聲如擂鼓,“你彆靠近了。”尾音因為跑調顯得顫而慌。
“好。”燕度說,可他卻沒有後退,而是圍堵了四麵八方的涼風,吝嗇地隻留給女孩滾燙的呼吸與逐漸上升的溫度。
接著一條手臂抬起,燕度左手按在了她身後的廊柱上。
花祈夏在心臟幾乎跳出喉嚨的緊張裡,餘光瞥見燕度橫在她脖頸旁的手臂,竟然在這一刻不合時宜地想笑,可是被圍困在中間的是自己,嘴角扯得就有些苦巴巴的可憐:“這個壁咚好土……”
“嗯,我也覺得。”燕度笑了聲,手卻依舊穩穩按在冰涼的柱壁上,說:“涼。”
血痕剮擦的手背擋在水泥與女孩傷口的位置,花祈夏茫然不知,隻覺得空氣裡氧分越來越稀薄,一呼一吸越來越沾染了男人身上的氣息。
她淩亂的大腦隻以為他嫌廊柱的水泥冰冷,欲哭無淚:“那你就往後退啊。”
燕度垂眸思忖一瞬,頭顱壓低,剝露出一種遏製野性的馴服,吐出兩個字:“不要。”
他的眼眸黑亮,用最認真虔誠的語氣說出“不要”,頑劣地打破花祈夏的預期。
那眼裡跳動著狼的狡黠,馴良又執拗,卻又在花祈夏複雜的表情裡,粉碎成無儘的柔情——
“祈夏,你現在不用答應我,或拒絕我,也不要為之困擾,不要著急。”
花祈夏覺得他在放屁,是在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看見那段顫動的喉結和他衝鋒衣下緊緊繃起的肌肉時,舌尖反駁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因為苞苞,我會追你。”
花祈夏呼吸一滯。
燕度仿佛要用目光將女孩捧在掌心裡,可他掌心帶繭,又怕觸疼了她,簡直心酸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你不用即時給我回應,甚至你可以儘情拖著我敷衍著我,釣著我,三個月,五個月,一年兩年……你釣著我吧,成不成。”
花祈夏的心因為燕度這番話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的睫毛似乎濕了,明明是身形幾乎將她全然包裹的男人,明明是強大張揚,如風一樣疾勁的靈魂:“我不明白,燕度,我真的不明白,你……你喜歡我什麼呢?”
她真的不明白:“我不相信有什麼樣的喜歡可以——”花祈夏看著脊梁挺拔的燕度,他眼裡依舊滾湧著鮮活不羈,“可以讓你這樣的人變得這麼、卑微。”
捕捉到女孩眼角的濕意,燕度嗓音裡附了些逗她開心的語氣,像在啤酒節上對她暢言歡笑的那樣,也像無數次他耍寶惹得她哈哈大笑那樣——
“等表白的時候再告訴你,現在,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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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度拇指一蹭,就把女孩眼角的濕潤蹭掉了,從老周那兒借的他媳婦的護手霜不好用,指腹還是砂紙似的給她留下一道紅痕,看得燕度心裡嘖了聲,又笑起來。
花祈夏在巨大的震驚中遲鈍地眨眼,茫然:“這……不是表白嗎。”
“不,這不是表白。”燕度搖頭,這盛不滿他的愛欲,配不上女孩的寶貴。
這隻是大霧褪去前,山穀中的第一縷流嵐。
“祈夏。”他在花祈夏的怔愣中,忽然說:“我要離開幾天。”
花祈夏一愣,脫口而出:“去哪裡?”
燕度真的如花祈夏說的那樣,是個故弄玄虛的討厭鬼,花祈夏看見了他肩頭和手裡的背包,但這個討厭的家夥隻說:“去給我的蝴蝶找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