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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抱歉。”
聞人清和看著湊上前的草嘟嘟,有些歉然:“我不知道你養了貓,所以……”
花祈夏慌忙斂起眼中的動容,清清嗓子:“咳,沒關係。”她抬手去抱好奇的貓咪,結果草嘟嘟顫了顫胡須,隔著箱籠輕嗅兩下,就不感興趣地跑開了。
它柔軟的毛尾巴在聞人清和腿上一閃而過,回頭拖著長音衝他“喵嗚喵嗚”幾聲。
似乎是對這位帶禮物不合它心意的客人不大滿意,接著沿陽台跳上屋脊,一扭身“巡視”自己的領地去了。
破天荒地被一隻貓嫌棄了,聞人清和微挑的眉梢溢出兩分新奇。
“我爸以前也養過鴿子,草嘟嘟受過訓練,它不會主動撲鳥。”
花祈夏仰頭看著消失在屋脊那邊的貓咪,起身去廚房抓了把玉米回來,“不過安全起見,還是先讓它們待在籠子裡吧,就……先在我這兒養幾天試試。”
“嗯。”聞人清和說:“它們被剪過羽,沒飛太遠就繞回塔樓裡了。”
花祈夏彎下腰,一顆一顆將玉米粒從箱縫裡塞進去,聞言,用手指隔著竹欄點了點裡麵的鳥兒,自言自語似的:“又飛回來了啊……”
聞人清和不知道她在說這句話時,低垂的眼眸裡是失魂落魄的哀慟還是酸楚的希冀,亦或是兩者都有,隻是在看見花祈夏給鴿子喂玉米時……
他覺得對方像一塊安靜的石頭——
靜水流深。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個詞來。
在聞人清和看來莊園的事結束以後,這個女孩身上就多出了一種,“氣度”。
原來的她或許是一汪叮咚飛濺的泉水,現在那些晶瑩剔透的水花之下,已經慢慢沉澱出溝壑來。
——水流漸漸顯現出力量,隻是她還年輕,所以這股力量被掩飾起來時,就成了外人眼裡一種生疏的故作平靜。
“祈夏。”聞人清和拿起放在箱籠上的書,還給花祈夏:“其實在《基督山伯爵》裡,我最喜歡的並不是最後一句話——”
花祈夏看著在晚霞鋪灑下繽紛炫彩的書封,眼眸間劃過一瞬失神。
“唐泰斯曾對他的摯愛梅塞德斯說過,你如果渴望某樣東西,那就得先讓它獲得自由。”
花祈夏張了張嘴,喃喃地接上後麵的話,“如果它不會回來……就當從未擁有過它。”
聞人清和無聲笑笑,俯身用手指勾開了箱籠的小門。
裡麵的鴿子“咕咕咕”地邁著四方步踱出來,在陌生的環境裡一邊撲棱翅膀,一邊驚恐地啄食地上的玉米粒。
嘩啦。
雪白的羽翼在夕陽下猛然展開,頃刻間被洗滌成澄明的雲母石。
四隻鴿子“撲簌簌”抖動翅膀離開了地麵,兩隻落到了楓楊樹上,兩隻站在了水缸邊,“咕咕咕咕”像發出綿長的電波。
花祈夏沒有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她與聞人清和同時仰起頭,看著它們忽然展翅飛起,白色絨毛忽忽悠悠飄落——
天邊堆砌起五彩繽紛的雲層,仿佛遠在天邊的空中城堡,那四隻灰色的點飛向黃昏,在小巷的天空中盤旋一圈,四麵八方響起晚間鍋灶碰撞的熱鬨。
它們在花祈夏的仰視中劃出一彎灰白色的弧線,又搖搖晃晃落地回了院子裡,鴿子們開始心安理得地點著脖子“參觀”起自己的新住處來。
此時小院已經被晚霞浸透了,花祈夏在葡萄酒般的空氣裡,聽見聞人清和低沉的敘述:
“如果它不會回來,就當從未擁有過它……如果,有一天它回到你身邊,那麼它就是屬於你的。”[注]
濃稠的黃昏掩蓋了一閃而逝的淚光,太陽溫柔地與世界告彆。花祈夏的嗓音仿佛穿越時間與空間的界限,與另一道調笑戲謔的聲音混在一起——
“等待……和希望……”
【等待……和希望……】
咕咕。
夜色掛上了屋脊。
——叮鈴鈴。
外麵傳來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