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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的濕意濃了幾分,通過高檔的循環係統,從冷氣出風口徐徐鑽進花祈夏的鼻腔裡,驅散她的煩躁。
花祈夏懨懨偏過頭,看著盛修流暢凜然的側臉曲線,“哥,你要讓他‘天涼王破’嗎。”
“不然?眼睜睜看著他欺負你?”
花祈夏看著她哥從頭發絲閃到腳後跟的霸總光環,蔫噠噠豎起一根大拇指,“老哥威武。”
“哥給你出氣,彆管了。”
盛修手伸過來用力呼嚕了一把花祈夏的頭發。
花祈夏小聲“啊”,耳尖動了動,喃喃道:“又不用我管了啊……”
年輕的男人唇線繃直,他將車開離主乾道,眼睛隨著外麵的地劃線輕微移動,過了一會兒,又說:“昨天晚上你就該把這事兒告訴我的。”
花祈夏聽著細微的引擎作動,歎氣:“其實昨天學姐告訴我的時候,我——我根本不敢相信,你說誰會想到我一學生能碰見這種事呢。”
她掀開眼皮望著遠處依稀可見的海岸線。
天際儘頭隱約壓下棕褐色的團狀雲,持續的高溫似乎將要帶來一場連天的大暴雨,灌注這片波瀾壯闊的海域。
“你的班導師有沒有說,要你接下來怎麼辦?”
“說了,讓我寫申訴對方抄襲的文章,然後——”
花祈夏手指纏繞著書包帶,“等夏令營分配其他導師,繼續跟著其他導師學習,不再管這件事。”
盛修點頭,站在教師對學生的責任角度來看,他認為對方的建議正常且合理,於是又問:“那其他導師裡有你中意的嗎。”
女孩腦海中浮現出那位叫“樊小鬆”的老人,“算是……有一位?”
除了樸尚隱,夏令營裡花祈夏最熟悉的就是樊小鬆。
然而她話音一轉:“但是這麼久了,我壓根就沒見過人家——哥,你說,什麼樣的老師,會每天在外麵奔波調研,長途跋涉,錢少人手少,沒有頭銜沒有產出,甚至連學生也顧不上見呢?”
“這樣啊……”
盛修聽了她的話,思忖片刻,“那應該是位很有想法的老師吧。”
他看看花祈夏,“怎麼?你們夏令營有這樣的老師?”
“嗯,有的,就是我們上次一起看宣傳冊的時候,最後一欄裡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盛修想起來了:“原來是她。”
“可是——”花祈夏認真想了想,輕聲地:“我覺得,這種老師很受尊敬,卻很難追隨。”
她低頭看著和李彧的聊天框,對方剛才給她發來了一連串文件,一看就是給所有報名學生都發過的,連同麵試時間和麵試地點都一並轉發過來。
【李彧:同學,請準時參加麵試哦。[握手.jpg]】
花祈夏回了句“收到”,她望向窗外天空,不知什麼時候,熱浪滾湧的空氣被壓悶在一片缺氧的潮濕裡,連同她的掌紋都沁出滑膩的汗水。
“不是所有人都能幾十年如一日保持這種熱愛的,尤其當熱愛轉化為職業和責任以後,我覺得,大部分人都會在未來長久的‘無聊’裡慢慢地感到厭倦。”
這曾是喬星燦告訴她的。
當年輕莽撞的熱情像那遠處的海浪一樣退去時,真正能烙下腳印的不是那些揮之即去的水流,而是水流下粗糲的沙石。
可是啊可是。
有太多太多的人,在短暫的樂趣與耐心消逝後,就會因為沙礫磨腳而回到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