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喝了一口茶,從離自己最近的門走了出去。
已經下班,但他還不能回去。他打開自己棕色牛皮紙封皮的筆記本,從裡麵查看著什麼。800~p801之間,在築夢廣場西邊緣的步行街見一個人並給他應有的指示。
現在他就站在築夢廣場西側邊緣,可是行人和車輛中找不到他要提供指示的那張麵孔,就連他以往標誌性的身影也看不到。
“地圖上顯示他就在這裡呀。”他看著手裡翻開的筆記本,反複對照著每一張臉孔說道。
“或許他不在行人當中。”他定了定神,改變思路,往人們目光容易忽略的地方搜尋。
夜空拉下帷幕,代表著白晝的最後一抹霞光在樓宇交錯間消逝。橙白色的燈光從步行街各個商鋪的窗戶漫溢出來。
施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分針跟零刻度線之間的縫隙已經不如零刻度線本身寬。時針已經打在了8刻度線,這意味著時間已經非常接近800。他皺起了眉頭:再找不到目標,時間就會很容易錯過,他必須申請更高的定位權限。
他朝身後的棕木排椅坐下,從上衣表帶裡拿出一支筆,將筆記本翻過幾頁,在上麵寫著什麼。沒一會兒他又站了起來,沿著筆記本頁麵上箭頭所指的方向再次朝步行街看了過去。
目光穿過車流,穿過行人之間忽明忽暗的縫隙,懸停在了購物中心門口拐角處跪著的乞討者身上。施洛盯上了他,穿過馬路,走到他麵前——那是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老人。
“給點錢吧,給個饅頭也行,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過囫圇的了,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老人舉著碗,沙啞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
“沒錯,是他。”施洛臉上露出喜色,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枚硬幣,放進老人空蕩的碗中,然後蹲下端詳著他的麵容。“如果給你的生命再來一次機會,你會怎麼做?”他問道。
老人看了一眼他的打扮,停止乞討,麵如死灰地低下頭,歎了一聲氣連連搖頭道:“不要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不想再來這個世界了,永遠都不想再來了……”
“但是由不得你,你必須完成你的使命。”他說道。
老人抬起低垂的頭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筆記本,沒有說話。
“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他走開之前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好像在示意同情。
老人拿起那枚硬幣,痛哭著放下手中的碗。
城市的燈光如狂吠的獵犬一樣極力向天空奔湧,淹沒了星光。老人消失在購物中心的門口,連同那枚硬幣和破裂的瓷碗悄無聲息地消失。
心語:
你不想再待在這個世界,但當你身處其中並且無法脫身的時候,你是不是該做些什麼——至少來打發無聊?
你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離開,對吧?你隻是對想要做的事情,始終無法達到抱有遺憾的憤恨與惱火,是吧?
你其實根本不知道死了以後會變成什麼,蕩然無存灰飛煙滅的感覺其實很恐怖,你有想過對吧?它不是那種見到鬼怪時的恐怖,而是一種絕望式的恐怖,一種安靜到讓人耳鳴的恐怖——真正對死亡的恐懼。我們應當有對死亡的恐懼,我們應當敬畏死亡,不要試圖挑釁它。
雖然你設想那麼多,但真正在麵對“立即就此了斷”這種問題時,你還是會猶豫,你其實是懷疑人死後有來世和前生的,對不對?因為那隻是這個世界對它的猜想,因為即使有前世今生,一旦離開它,你很可能永遠都不會碰到,就像永遠碰不到第二次在人海中擦肩而過的那個她。
你心裡一定有什麼東西還放不下,一定有……
心願:
楊否在夜空中翱翔,當他正好奇自己是靠什麼樣的力在飛的時候,他發現那些他本以為很遙遠的星星此刻就掛在他周圍,簡直觸手可及,就像古詩裡寫到的一樣:手可摘心辰。他散漫地想道:“古人誠不欺我也”。物體的運動是相對的,當他往前飛行的時候,這些星星便往後飛,因為視覺暫留它們托出了長長的尾巴,變成了一顆顆流星。他伸手觸碰了一下,那流星的尾巴就像水波一樣蕩漾了起來,變成了一條遊動的發光的帶魚,轉瞬間所有的流星都變成了發光的帶魚,而他也身處在了深海之中。這些帶魚,有的遊向了他的身後,有的撞進了他的額頭和眼睛,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了一張張圖畫,楊否認出了畫中的內容,那是他曾經經曆過的畫麵,這些畫麵越聚越多,開始在楊否的眼前不斷播放:
“彆再pua我了,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那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個女人撕心裂肺地在他麵前喊道並掙脫他,走出了房間,他記得她,她是他的妻子——馮霞霞。
“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啊,媽媽要是知道你會過得那麼不開心當時就帶你走了,我怕的是你跟了我會吃苦,在這裡,你起碼有個院子,有個房子,有疼你的爺爺奶奶,能吃飽穿暖,我怕你跟著我連飯都吃不飽。”一個女人淚流滿麵地說道,那是他的媽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從來沒想要你來贍養我,我沒管過你,也沒資格管你,但這個家需要你來照顧,需要你來繼承。”一個男人側對著他無奈地說道,那是他的爸爸。
“我這條腿不行了,不然再乾幾年給你看著把媳婦娶上。”一個老人半躺在床上說道,那是他的爺爺。
“你好好上班!”
“把你養這麼大,你為這個家帶來過什麼?”
“你不是做生意的料,還是本本分分上你的班吧。”
“你奶奶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當時彆辭掉那個工作,現在估計什麼都有了。”
“就你這個樣子還想掙錢……”
“我的娃兒,人要有良心。”
數不清的聲音開始在他的腦海裡盤旋,讓他精神崩潰,揪痛著他的心。
畫麵播放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段段情景接踵而至,楊否應接不暇,他們像光輪一樣轉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融合成一道強光,強光越來越耀眼,掩蓋了他的視野,使他昏昏欲睡,伴隨而來的轟鳴聲也越來越尖銳,突然“嘭!”的一聲,那道刺眼的強光炸裂開來。光點散去,他躺在一張床上,周圍鳥語花香,他似乎是做了一場糟糕的夢才剛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