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三抓住她的手：“我哪兒知道你性子這麼執拗？你也沒跟我說要爭口氣呀，你要說了，我肯定想辦法給你弄來。不就縫紉機嘛！多大點事。”
新娘滴下淚來：“我不想跟你說我家裡的糟心事，怕你瞧不上我。昨晚上你也看到了，我哥哥姐姐們全都不待見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邱老三很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那我今天把話給你說清楚，我爸死的時候，禮金歸我媽收，那時我三哥還沒結婚，我也還小。我大哥大姐二姐在市裡，定量不夠吃，總把幾個孩子推回家裡來，二嫂不樂意，要分家，
後來就分了，她要我媽把手裡的錢拿出來分，我媽不同意。二哥攛掇著大哥大姐二姐一塊兒來鬨，那時我氣性大，跟他們吵，他們從此惱恨我。
三哥娶了媳婦，媽把她分出去，還是因為這筆錢鬨。其實已經沒有錢了，錢都給三哥娶媳婦花了，他們覺得媽在撒謊。
我給你的二百塊錢，也是收禮收的，我舅舅對我媽極好，每次家裡做啥喜事，他給的都是錢。”
邱老三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一家有每一家的事。
“那你也不該說我爸，他病了很多年，我一早就告訴過你了。”
新娘子低下頭：“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給媽道歉，以後不會胡說八道了。我以為你們家人多，關係會更複雜，可瞧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大哥大嫂處事公正，婆婆極講原則。”
“我爸媽感情好，對待家裡的子女從來不會動輒打罵，頂多生氣了不理人。”
新娘抬頭看著邱老三：“最讓我心動的是你說那句，男人不打女人，說好了，以後你不能打我。”
邱老三瞟了新娘一眼：“我們家的男人就沒有打女人的習慣，除非你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王秀芝！你想好了，要不離婚，咱們就好好過日子，再胡鬨，我不會容忍。”
“我知道，不胡鬨，隻要你待我好，就不胡鬨。”
邱老三沒理她，起來出去了，邱母正找他呢。
“老三！你去告訴族裡人一聲，讓他們派人來家裡做飯，該怎麼行事都聽他們的安排。我已經讓人去請地仙了，一會兒人家來了，不能連早飯都沒有。”
村裡的習俗，家裡沒了誰，親人不能動手做飯，不能拿剪刀，菜刀，柴刀，不能理發。得等親人下葬了，入土為安後，才能做這些事。
他們族裡有人專門管白事的，隻要去說一聲，就會安排人來家裡操辦。主家用不著動手，按照族裡的規矩辦就行。
邱老三答應著走了，新娘子出了房門，來到邱母麵前，對著她鞠躬：“媽！對不起！昨天是我錯了。爸一走，我心裡害怕，想起我爸走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道歉沒啥人看見，要是一會兒人多了，有些話不好說出口。特彆是二嫂，那張嘴不饒人。
邱母看了看這個新兒媳婦，擺了擺手：“你隻要跟老三好好過日子，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你要是真不想待在我家，把當初的東西和錢都還回來就行。”
“我喜歡老三，他是個實在人。”新娘低頭揪著身上的紅棉襖，“我也喜歡家裡，看得出來，媽也是個實在人，大哥大嫂很好。”
老二媳婦走過來：“大家都好，就你二哥二嫂不好是吧？”
新娘趕緊搖頭，找補：“二哥二嫂也是極好的。”
“嗬嗬嗬！你這麼說就對了，我們家的人都十分寬厚，隻要你不發瘋，就沒人會鬨得家裡不自在。”
陳風也來了，看著邱母：“媽！家裡怎麼安排？有安排人去告訴族裡嗎？”
“已經安排老三去了。他們一會兒就到，你去把米拿出來，菜呀，油呀什麼的都交給來做飯的人。”邱母叮囑三個兒媳婦，“這幾天不要動刀，也彆去廚房，族裡有人專門管這事。”
“是！”
三個兒媳婦齊齊應聲。
親戚朋友也不需要通知，大家都在，早上跟他們說一聲就全都知道了。
邱母的兄弟姐妹都沒了，娘家隻有兩個侄子，大姐留下一個外甥，二姐沒有孩子，撿了一個兒子養著。
邱父這邊也沒什麼親戚，一個姑姑早沒了，留下個女兒在家招贅，生了好幾個孩子，可惜男人沒了，她一個寡婦，孤身撐起一個家。
族裡做飯的人很快就來了，陳風跟著去了廚房。
邱母吩咐邱老三：“你跟我進來，把你爸床上的稻草拿出去燒掉，去後邊找三塊瓦片來給他枕上。”
這也是村裡的習俗，人沒了，他睡過的稻草要拿到大路邊去燒。告訴過往行人，村裡有人去了，早晚記得避開點兒，免得被衝撞了。
“是！”邱老三跟在邱母身後進屋，邱母要去抱邱父，被他攔住：“媽！我來。”
剛走的人，跟睡著其實沒啥兩樣，身體還是軟的，隻不過溫度沒有常人那麼高，有點涼。
邱老三沒有害怕，這是他爸，是他的父親，有啥可怕的。
他抱著人，邱母把床上的席子，稻草都卷巴卷巴，捆在一起，放在地上，露出床板。
再拿來抹布，將床板擦了一遍，讓邱老三把邱父放回床板上。
新娘子知道邱母要用瓦片，自己尋去後院，找了三塊好好的，清理乾淨，摞在一起，遞給來尋瓦片的邱老三。
“你拿進去吧！媽是在關照你，做這事的兒子，將來有福報。等你大哥二哥回來，也要讓他們去摸摸這瓦片。”
“你怎麼知道？”邱老三納悶。
“我爸走時，大哥二哥搶著要這瓦片，為這事兩人沒少爭吵。”新娘嘴角嘲諷，“後來我大哥爭贏了，瓦片被他帶回家去。我大侄子果然很會讀書，我二哥到現在還氣呢。”
邱老三無語搖頭：“我們家的人不會爭這個，我媽估計連想都沒想到這一層，隻是我恰好在家，就讓我來辦而已。
以後在這個家，不要跟誰爭什麼，該你的，媽會給，不該你的，再鬨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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