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自鎮定,上前行禮:“卑職陳祖發,奉命……”
“陳參軍免禮。”
石勒打斷他,聲音聽不出喜怒,隻大喇喇地問道:“糧秣之事,辦得如何了?”
“回大王,二十五日軍需,糧秣、牲口、車馬器械,業已齊備,核對無誤!
賬冊在此,請大王過目!”
李曉明雙手奉上藤紙賬冊。
石勒看都沒看那賬冊,隻是盯著李曉明的眼睛,
嘴角忽然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好,甚好。陳參軍果然不負孤望。
不過……眼下有一樁更要緊的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你的好兄弟祖逖,率四萬大軍,傾巢而出,已兵臨虎牢關下。”
李曉明聞言目瞪口呆,十分驚訝!
祖逖大哥怎會提前暴露位置,放棄了趁亂取利的機會?
石勒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一絲玩味的探究:“祖逖在關下喊話,
要孤王……‘送回他的好兄弟陳祖發’,還要孤王…交出‘漢奸’陳川。”
石勒目光盯在李曉明臉上,似乎在注意著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
震驚之餘,李曉明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祖逖竟然為了救他,甘願放棄全盤計劃,與石勒這頭猛虎正麵硬撼!
此時此刻,麵對石勒,他本該說上兩句無關痛癢之話,加以掩飾,
可心中煩亂,又愧又自責,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隻好呆在那裡。
“大王!此乃天賜良機!”
程遐帶著兩分笑意,那陰柔沉穩的聲音響起,
“既然祖逖如此看重陳參軍,大王何不成全其一片‘兄弟情深’?
請大王與陳參軍一同移步城樓,讓陳參軍親口告訴祖逖……”
“……陳參軍如今深得大王器重,已是我大趙肱骨之臣——督糧校尉參軍!
請祖豫州……收兵回營,勿傷兩家和氣!”
“好毒呀,你嗎的......”
聽了程遐的話,李曉明幾乎罵出聲來,
向祖逖眾人喊話,說自己已投了石勒,做了高官?
祖逖眾人都恨羯人恨的牙根癢,自己身為豫州人,當著他們的麵,腆著臉表示俺已經投敵了......
這種事怎麼能做的來?
歹毒!陰險!程遐這條老狗!
“你......你......”
李曉明心中驚怒交加地瞪著程遐。
石勒麵無表情,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絲毫波瀾。
過了良久,終於開口說道:“程內史此議……甚合孤意。陳參軍,”
他目光再次鎖定李曉明,語氣平和卻字字千鈞,
“我知你與祖逖關係匪淺,但事至如今,還是早做了斷的好,你就隨孤登城一行,與他說說清楚吧。”
“大王……我……”
李曉明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對上石勒那看似平靜的眼神,又憋了回去。
“卑職……遵命……”
李曉明低頭紅臉地跟在石勒、程遐、石虎、石生等人身後,
隻覺得尷尬萬分,但也無奈,心裡琢磨著,等會如何跟祖逖眾人分說,
可這如何開得了口?
心裡又安慰自己,人生在世,大概什麼事情都要經曆經曆的,
終於,眾人站在了高大的垛口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