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淒涼的銅鉦聲,終於撕裂了血腥的空氣。
筋疲力儘的羯兵如蒙大赦,攙扶著傷兵,拖著殘破的兵器,潮水般退下。
焦黑的城牆根下,隻留下數千具姿態各異的猙獰焦屍,
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無聲地訴說著這場煉獄。
中軍大帳內,血腥味混著汗臭。
石聰指著粗糙的洛陽城防圖,聲音沙啞卻清晰:“當初探馬報得清楚,劉曜潰兵攏共萬把人,
他自己夾著尾巴逃回長安,剩下的全塞給呼延謨守這洛陽,防的就是咱們!
呼延謨派去滎陽的三千援兵,昨天已被咱們囫圇吞了!
掰著指頭算,眼下城裡仍然足足的有七、八千匈奴兵!”
他目光掃過帳中將領疲憊麻木的臉,
“古來攻城,攻方沒個兩三倍的人頭墊著,休想啃下洛陽這種堅城!
咱們如今隻剩一萬四,還多是騎馬的爺,下馬步戰比娘們強不了多少!”
他猛地抱拳,語帶懇求:“兄長!滎陽已入囊中,匈奴援兵也砍了幾千顆腦袋,足夠向趙王交旨了!
何必非要在這洛陽城下,跟呼延謨拚個……魚死網破?!”
帳中死寂,唯有粗重的喘息。
石虎端坐主位,麵沉如鐵,一雙豹眼死死釘在地圖上的“洛陽”二字。
良久,他緩緩抬頭,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鐵釘:“不破洛陽……本將……誓不回還!”
眾人聽了這話,不禁個個心頭發冷,難道都要死到這裡嗎?
石虎轉頭盯著李曉明,
李曉明立刻頭皮發麻,情知他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再帶著人,重新打造攻城器械,
不等石虎開口,他便站出來拱手說道:“將軍,洛陽城外方圓十幾裡,已無樹木可砍伐,
倘若再要打造攻城器械,非得從更遠的地方運來不可,沒有個十天八天,實難完工。
再說了,匈奴人有“石漆”,
卑職在渭河與陳安的秦州軍作戰時,曾經用過這東西,比鬆脂還易燃,十分厲害,
你便是打造再多的的器械,也得被他們燒光。
將軍若要攻取洛陽,還是另尋彆策的好。”
石虎寒著臉,冷冷地問道:“以你之見,應當如何攻取洛陽?”
李曉明心想,你如何攻取洛陽,關我吊事,讓呼延謨打死你這個雜碎才好。
心裡這樣想,嘴裡卻敷衍道:“嗯......若要攻取洛陽這樣的大城,
非得用個四、五萬人,圍它個三五月,待城中糧儘,敵自降也......”
“放你娘的個屁。”
李曉明話還沒說完,石虎已經暴怒打斷他的話。
李曉明擦著臉上的吐沫星了,苦著臉道:“將軍,您看您這是......”
石虎騰地站了起來,瞪著李曉明怒道:“老子到哪裡去偷四、五萬人?
今個早上你也都看見了,趙王急令我班師回去,要對付祖逖那廝,
彆說是三五個月,就是三五天,隻怕都等不及,
倘若回去的晚了,恐怕程遐、石生兩個王八蛋,非在趙王麵前告我謀反不可。”
李曉明本想趁機勸石虎班師回去,
但轉念一想,此刻祖逖大哥率領數萬大軍,正在圍攻虎牢關,
我要是能拖延拖延石虎,讓他回去晚些,說不定過兩天虎牢關就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