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數百哨騎,如同歸巢的倦鳥,一撥又一撥地,將散落在荒野各處的潰軍帶了回來。
出去尋醫的探馬,也終於拽著一個背著破舊藥箱、氣喘籲籲的老軍醫趕了回來。
軍醫被帶到石勒麵前,趕緊查看昝瑞的傷口。
隻見少年左臂大臂處,一個拳頭大的血窟窿猙獰外翻,皮肉撕裂,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老軍醫正要直接用藥,
李曉明心想,古人不懂消毒,萬一感染了,又沒抗生素,那可凶險了,
便聲稱自己也懂醫術,讓軍醫且慢,
他先用燒開的鹽水,自己洗了手,又狠下心來,洗淨傷口上汙穢膿血,疼得昝瑞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李曉明因沒有抗生素在身邊,也不敢為昝瑞縫合傷口,隻好任由軍醫醫治,
又令軍醫用鹽水反複洗了手,這才讓他用藥,
軍醫打開藥箱,先取了個鋒利的銅刀,在罐子裡用藥湯煮了,
李曉明看的瞠目,沒想到這古代軍醫,也有自己消毒的法子,
又用銅刀,將傷口上的爛皮壞肉俱都小心地割除,一時之間,血流如注,十分瘮人,
昝瑞不停的嗷嗷直叫,石勒守在旁邊,眉頭緊鎖,溫聲安撫。
軍醫又取出一包淡黃色的粉末——這是軍中常備的金瘡藥,
由煆燒過的石膏粉,混合地榆、蒲黃、當歸、血竭、沒藥的粉末製成,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在古代可說是外傷靈藥。
他將一大把藥粉都捂在傷口上,按了一會,果真便止住了血,
最後,再用相對乾淨的細麻布條,重新緊緊包紮好。
昝瑞又呻吟片刻,終於安靜下來,吃了些粥飯,便睡下了。
李曉明和石勒二人,都鬆了一口氣。
待到子夜時分,營寨裡已經擠滿了陸陸續續尋回的潰兵,粗粗點算,竟也收攏了四千來人。
寨子裡人喊馬嘶,亂哄哄一片。
許多士卒一進營門,連馬都來不及下,直接從鞍橋上滾落,
踉踉蹌蹌撲到水井邊,也不管水涼刺骨,抓起桶就咕咚咕咚往喉嚨裡猛灌,如同渴瘋了的野牛。
更有不少人直接癱倒在冰冷的泥地上,眼神空洞,大口喘氣,仿佛魂兒都丟在了敗逃的路上。
石勒手上纏著藥布,半躺在鋪了點乾草的地鋪上,毫無睡意。
他強撐著精神,一遍又一遍聽著哨騎帶回的潰軍收攏情況。
額角的傷口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有些猙獰,但那雙眼眸,卻在疲憊深處,重新燃起鷹隼般的銳利。
終於,在得知大部分潰軍已被尋回後,石勒深吸一口氣,猛地坐直了身體,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傳令!所有百夫長以上將官,即刻到孤帳前議事!立刻!”
很快,小小的破屋內外,擠滿了驚魂未定、垂頭喪氣的將領們。
他們盔甲殘破,身上血跡斑斑,臉上寫滿了挫敗和恐懼,
眼神躲閃,士氣萎頓到了極點。
石勒環視著這群霜打了茄子般的屬下,並沒有責備。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嘴角竟緩緩咧開,放聲大笑起來,直笑得聲震屋脊!
眾將都不安地看著石勒,不知道吃了敗仗,他還有什麼可高興的。
李曉明更是懷疑,這老頭八成是被嚇神經了......
“哈哈哈哈......諸位!耷拉著腦袋作甚?都給孤抬起頭來!”
石勒的聲音洪亮,帶著金石之音,
“勝敗乃兵家常事!區區小挫,何足掛齒?這就把你們的膽子嚇破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目光炯炯地掃視全場,仿佛剛才狼狽逃竄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