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石勒在李曉明與劉征的合力苦諫下,終究壓下了徐光那駭人聽聞的“三光毒計”。
石虎雖心有不甘,卻也暫時偃旗息鼓,轉而在酒桌上尋找新的盟友,
強拉著夔安和徐光,去發泄胸中塊壘了。
一場唇槍舌戰,乃至於動武的辯論風波,暫時平息,
眾人也都意興索然,各自背著手散去,回歸自己的營帳或蝸居。
李曉明一路搖頭晃腦,回到了自己那間四麵漏風的破敗小屋。
屋內,青青正借著昏黃的油燈,給他縫補一件皮袍子,
見他回來,臉上立刻漾起溫順的笑意,手腳麻利地端來溫水為讓他洗腳洗臉。
李曉明就在榻上,吃了晚飯,
便掐著時辰,在榻上練習五藏導引術,直練了一兩個時辰。
待到夜深人靜,他裹緊那床薄得可憐的被衾,躺在那硬邦邦的板榻上,正欲合眼。
突然聽見城中人馬喧騰,
一陣密集而沉重的馬蹄聲,轟轟隆隆的撕裂了夜的寧靜!震的人心頭發顫,
李曉明驚得一個骨碌坐了起來,心臟突突狂跳!
“糟糕!莫非是段文鴦那殺神……趁夜偷襲來了?!”
李曉明隻要一想起這個人,心裡就止不住的膽怯!
他來不及細想,手忙腳亂地抓過冰冷的鐵甲往身上套,
一把抄起倚在牆角的鐵槍,撞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便衝了出去!
屋外寒風刺骨,夜色如漆。
他跑過幾條黑黢黢的小巷,看見前方通往城門的主乾長街上,卻是一片火光通明!
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周遭照得亮如白晝,也將三個騎在高大駿馬上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來!
居中一人,身形雄壯如鐵塔,即使在馬背上,也掩蓋不住那股子暴戾之氣,正是石虎!
他此刻正不知發什麼瘋,興奮得手舞足蹈,對著左右兩人唾沫橫飛地說著什麼,
不時發出震耳欲聾的粗獷大笑:“哈哈哈!正是要如此......才痛快......”
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如同鬼嚎。
左邊那人身形龐大,如同小山,正是夔安。
右邊那人,即使在火光搖曳中,也保持著一種刻意的從容,手裡……咦?
白天那柄被劉征扯得七零八落的麈尾不見了,似乎換了根新的,正隨著他優雅的手勢微微擺動
——不是徐光又是誰?
三人不知在密謀什麼,顯然相談甚歡。
李曉明猛地頓住腳步,借著牆角陰影將自己藏住,心中十分納悶:“奇怪!
趙王今日明明下令,命石虎、夔安二人各率五千騎兵,明日才開始輪番去厭次城下‘遊鬥搦戰’!
這才半夜三更,雞都沒叫,他們怎麼就整裝待發了?!
還帶著徐光?!這唱的是哪一出?!”
他向來好奇心大,下意識地上前幾步,想要過去問問他們!
但又想起今天在石勒麵前,跟石虎唱反調,翻了臉,貿然過去,會不會挨那畜生一頓打?
徐光肯定也不會勸架,想想害怕,便又作罷,悶悶而回,
重新躺回冰冷的板榻,李曉明卻再也無法平靜。
身體的寒冷尚可通過蜷縮忍耐,心頭的煩悶與孤寂,卻如同潮水般洶湧襲來,將他緊緊包裹。
“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他翻來覆去,薄薄的被褥根本鎖不住一絲熱氣,冰冷的床板硌得骨頭生疼。
空氣中彌漫著馬糞馬尿的騷臭氣味,每一次呼吸都令人惡心。
“這仗……究竟要打到猴年馬月才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