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鮮卑輕騎兵受挫,退回厭次城中,
可那段文鴦的心氣兒,素來是高懸在雲端的,此番受此憋屈,如同烈酒澆了滾油,如何肯甘心?
邵續苦口婆心,勸他暫息雷霆之怒,以守城為上。
段文鴦哪裡聽得進去?
隻道邵續是書生怯懦,執意又點齊千餘“甲騎鎧馬”,出城報仇。
那厚重的鐵甲鏗鏘作響,人馬皆裹在精鐵之中,如同一座移動的刀山,轟隆隆開出城去,
誓要將石虎那羯狗帶來的兵馬碾作齏粉。
那邊石虎,正按著徐光那條毒辣計策行事。
數千漢民,被羯兵如驅趕牛羊般強逼向前,哭嚎震天,衣不蔽體,迎著段文鴦那鋼鐵洪流撞去。
刀槍無眼,鐵蹄無情,可憐這些無辜百姓,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得住,鮮卑重騎的衝刺砍殺?
隻落個哀鴻遍野,慘不忍睹,
不到半個時辰光景,三千漢民已是折損近半,屍骸枕藉,血染荒原。
李曉明在陣後高崗之上,看得分明,隻覺得心口如同被鈍刀子反複剜割,一滴滴淌著血。
他麵皮緊繃,長歎一聲,默默退到高崗上的石勒身邊,不忍再看。
石勒亦麵沉似水,默然不語。
可陣前那石虎,並著一眾羯人將官,眼見此等慘狀,非但毫無悲憫,
反倒看得眉飛色舞,撫掌大笑,如同欣賞一出絕妙好戲。
那石虎更是咧開大嘴,露出一口大黃牙,指著前方血肉橫飛的景象,
對左右道:“瞧見沒?鮮卑崽子們的這身力氣,都耗在這些兩腳羊身上了!
徐侍中此計,端的是妙絕!”
段文鴦此刻正殺得興起,一心隻要將石虎帶來的羯狗儘數屠戮,哪裡顧得上腳下踐踏的是何人之軀?
正殺得酣暢淋漓之際,忽聞後麵厭次城頭上,傳來一陣急促的“叮叮當當”之聲,正是鳴金收兵的信號,
一聲緊過一聲,敲得人心頭發慌。
段文鴦聞聲,勒住那匹已染得通紅的白馬,猛地回頭望向城樓,臉上儘是煩躁與不忿。
他口中抱怨道:“太守端的膽小!一味的似這般縮頭烏龜,如何能破得強敵?
休要理他,待俺殺儘了羯狗,再回城去理論不遲!”言罷,又要催馬向前。
左右副將卻是慌了神,連忙上前勸道:“將軍!將軍!話非如此講啊!
那邵太守畢竟是此地主帥,臨行前,大將軍段匹磾)千叮萬囑,命我等凡事以邵太守號令為尊。
如今若是不聽他的軍令,日後……日後還如何共事?”
段文鴦聞言,腦中驀地回憶起,兄長段匹磾那張嚴肅的麵孔,也確實有這般的交代,
心頭火氣登時被澆滅了大半,他煩躁地大吼一聲,:“憋屈!真真憋屈煞人也!
早知如此束手縛腳,俺隻在北方與那孔萇鬥個死活,說什麼也不來這裡受氣!”
吼罷,又衝著左右暴喝:“罷了罷了!爾等收兵回城!俺來斷後!”
軍令如山,一眾鮮卑甲騎鎧馬,放棄眼前已被屠戮得七零八落的漢民,紛紛調轉馬頭,
鐵甲相撞,叮當作響,緩緩向厭次城退去。
段文鴦單人獨騎,橫槊立馬於陣前,那匹白馬已如血池裡撈出一般,
他目光如電,冷冷掃視著前方密集如蟻的羯兵。
石虎麾下眾騎,竟無一人一馬敢上前追趕一步,隻遠遠地望著這尊血煞神。
待鮮卑重騎悉數退入城中,那夔安才拍馬湊到石虎與徐光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