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腹地,礦道血戰之後。
孫奎將礦工錘重重砸進冰麵,錘頭陷在匈奴千夫長拓維的胸甲裡。
他喘著粗氣,看著滿地匈奴兵的屍體在暗河水中浮沉,硫磺霧凝結的冰晶正順著他們的口鼻生長,像極了當年礦洞裡滋生的毒蘚。
"孫頭領!"
副將陳九踩著冰麵上的血泊跑來,他左臂纏著的麻布滲著黑血。
"礦道出口的兄弟清點完了,咱們折了八十七個弟兄,重傷二百餘。"
孫奎的手指在錘柄上收緊,骨節發出爆響。
他彎腰從拓維屍體上扯下半塊青銅腰牌,牌麵幽州牧府的蟠螭紋已經被腐蝕得模糊不清。
"把戰死的兄弟抬到三號礦洞,用硫磺粉封存。重傷的......"
他頓了頓,錘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
"讓王瘸子帶他們走狼山暗道。"
陳九的獨眼突然瞪大.
"暗道通的是石敬老狗的避暑彆院!"
"正是。"
孫奎從腰間皮囊掏出土製炸藥,引線是用祠堂帳幔搓成的。
"三百斤火藥埋在彆院地窖,夠石敬喝一壺的。"
他忽然抓住陳九的箭袖,布料上還沾著礦工的血指印。
"告訴王瘸子,等看到北新城方向起狼煙,就把彆院連同石敬的糧倉炸上天。"
主礦洞內,三百黑山軍骨乾圍坐在硫磺礦石堆成的方陣旁。
孫奎的礦工錘插在中央,錘頭倒映著四周火把的幽光。
火光照在礦洞岩壁上,那些用鐵鎬刻下的"幽州趙二狗,景安三年歿於此"的銘文,此刻像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眾人。
"孫頭領!"
年輕礦工李鐵蛋突然站起來,他臉上的血痂還粘著硫磺粉。
"咱們剛宰了左賢王的前鋒,為啥要急著去北新城?不如直接端了石敬的老窩!"
洞內頓時響起附和聲,幾個滿臉炭灰的漢子把鐵鎬砸得叮當響。
孫奎抬手按住礦工錘,錘柄上的冰晶被他掌心溫度融化成水珠。
"幽州城有八千守軍,城牆用的是咱們祖墳的青磚。"
他抓起把混著碎骨的凍土。
"你們誰家祖墳沒被石敬刨過?"
喧鬨聲突然沉寂。
陳九摸著空蕩蕩的左袖接口。
"三年前,石敬說要用俺家祖墳的漢白玉鎮邪…..."
"所以他刨了你家七代祖墳!"
孫奎突然暴喝,錘頭重重磕在冰麵上。
"現在朱權在北新城扛著匈奴主力,石敬的鷹揚衛卻在咱們屁股後頭!"
他從懷裡掏出張染血的北境堪輿圖,羊皮邊緣還粘著冰碴。
"你們看!"
火把湊近時,眾人發現圖上用炭灰標著三條紅線。
孫奎的礦工錘點在狼山位置。
"咱們在這兒。"
錘頭突然向北劃出弧線。
"朱權在這兒扛著左賢王十萬大軍。"
又猛地轉向東南。
"石敬的幽州軍在這兒等著撿便宜!"
"頭領的意思是......"
負責火藥的老礦工趙三炮眯起獨眼。
"咱們去北新城,石敬的狗腿子就會追著咱們跑?"
"不止!"
孫奎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狼山礦脈的刺青。
"朱權要是敗了,匈奴人順著胭脂河就能直撲中原!"
他抓起塊硫磺礦石砸在圖上。
"但要是咱們和朱權合兵擊潰左賢王…..."
礦石滾到幽州城位置。
"石敬就成甕中之鱉!"
李鐵蛋突然舉起鐵鎬。
"俺聽頭領的!但咱黑山軍的弟兄不能白死!"
"自然不會!"
孫奎從冰層下摳出個鐵盒,裡麵是三百張按著血手印的賣身契。
"這些是石敬逼咱們簽的礦工契,到了北新城......"
他抓起張契約湊近火把,朱權的蟒袍暗紋在火光中顯現。
"朱權答應,此戰過後,狼山礦脈歸咱們自治!"
洞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陳九的獨眼突然濕潤。
"自打永和六年,咱們…..."
"永和六年,石敬強征礦工三千修皇陵,生還者不足三百。"
孫奎突然接話,聲音像砂紙磨過岩石。
"現在機會來了!朱權在前頭扛著匈奴,咱們去救他的場,換北境十年安寧!"
"可是,朱權現在就幾百兵士,如何抗得住匈奴的鐵騎!"
陳九繼續問道。
"那你可太小看這位將來的燕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