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在幽州城外新墾的荒田上浮動。
朱權赤足踏入泥濘的田壟,玄色錦袍的下擺早已被露水浸透,沉甸甸地貼在腿上。
他解下鎏金腰帶隨手掛在田埂的歪脖子柳樹上,腰帶上的玉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王爺,這可使不得啊!"
老農李二狗慌得直搓手,指縫裡嵌著的灶灰簌簌落下。
他佝僂著腰,膝蓋處的補丁已經磨得發亮。
"這粗活該讓賤民來做......"
朱權恍若未聞,彎腰握住那柄造型古怪的木犁。
犁頭包裹的鐵片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寒光,彎曲的犁轅上密密麻麻刻著精細的刻度,每一道刻痕都深淺一致,顯然是經過精心計算。
"起!"
朱權低喝一聲,雙臂肌肉繃緊。
犁刃破開板結的土層,發出"沙沙"的聲響,驚得田鼠四散奔逃。
新翻的土浪如同被利劍劈開的綢緞,整齊地向兩側翻卷,露出下麵肥沃的深褐色土壤。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李二狗渾濁的眼珠瞪得幾乎要凸出來——那犁竟不用牛拉,王爺單手推著,速度竟比兩個壯漢驅使耕牛還要快上三分!
"奇了!這犁轅怎是彎的?"
鐵匠王栓子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撫過轉軸處的木楔。
他那隻獨眼裡閃著精光,常年被火星灼傷的左眼眯成一條縫。
"老漢打鐵四十年,沒見過帶機關的農具!"
朱權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犁柄上立刻留下五個清晰的泥指印。
他指著犁轅解釋道。
"直轅犁受力不均,這曲轅能將推力分散。"
說著突然發力,犁頭"哢嚓"一聲紮透堅硬的犁底層,翻出帶著濕氣的深褐色土塊。
"看!能耕透三尺深的硬土!"
李二狗顫巍巍地捧起土塊,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兩行濁淚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滴在肥沃的土壤裡。
"這......這是上好的肥土啊!老漢種地五十年,頭回見著犁底層!"
圍觀的農人們交頭接耳,有人大著膽子摸了摸那古怪的犁具,又觸電般縮回手,仿佛觸碰了什麼了不得的寶物。
幾個年輕後生躍躍欲試,卻被家中長輩死死拽住衣袖。
朱權環視一周,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
他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
"從今日起,幽州所有農田全部改用此犁。"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展開。
"再配合這輪作之法,一年兩熟不是難事。"
"那......那肥料呢?"
李二狗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他偷眼瞧著朱權腰間的玉佩,生怕自己問得唐突。
朱權神秘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粗布小包。
解開係繩,裡麵是灰白色的粉末,在晨光中泛著奇異的光澤。
"這叫"硝石肥"。"
他撚起一撮,任其在指間滑落。
"撒進地裡,能讓莊稼瘋長。"
秋風忽然變得猛烈,卷起田間的塵土。
朱權眯起眼睛望向遠方連綿的群山,那裡是匈奴時常出沒的地方。
他握緊了手中的犁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三個月後。"
朱權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屏息傾聽。
"我要讓幽州的糧倉堆到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