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使團營帳。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拍打在牛皮帳篷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烏維的鎏金匕首"錚"地釘入羊皮地圖,刀刃穿透三層浸過桐油的皮紙時,發出撕裂般的聲響。帳內篝火忽明忽暗,將兩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帳篷上。
"這麵銅鏡。"
烏維的聲音像磨砂的皮革般沙啞,手指輕輕撫過鏡背"長樂未央"的篆文,銅綠簌簌落在攤開的《鹽鐵論》殘頁上,"是朱權去年送我的生辰禮。"
他忽然翻轉鏡麵,讓火光在帳頂投射出幽州城牆的輪廓,
"看見那些轉動的黑影了嗎?那是他們新造的守城機關。"
巴圖粗壯的手臂抓起鑲銀酒囊,仰頭猛灌時喉結劇烈滾動,馬奶酒順著虯結的絡腮胡滴落在鎖子甲上,在鐵環間凝成冰珠。
"呸!"
他吐出一口混著酒沫的唾沫,酒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那幫漢人就會搞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
酒囊重重砸向案幾,震得《論語》竹簡嘩啦作響。
烏維的彎刀在空中劃出銀弧,"唰"地劈開飛來的酒囊。
發黴的乳酪碎塊四濺,在《齊民要術》的蠶桑篇上暈開一片汙漬。
"你懂什麼?"
烏維的指尖輕輕抹去竹簡上的酒漬,聲音低沉而緩慢,
"朱權要的不是戰馬,是比戰馬更珍貴的東西。"
烏維突然掀開駝毛地氈的動作帶著風聲。
三百把形似犁頭的鐵器整齊排列,刃口統一朝向王庭方向,在火光中泛著青芒。這些"農具"的排列方式,竟與匈奴騎兵衝鋒的陣型如出一轍。
"這叫曲轅犁。"
他隨手抓起一具,手臂肌肉繃緊時皮甲發出"咯吱"聲響。柞木樁在"哢嚓"聲中斷成兩截,斷裂處露出的三棱箭鏃閃著寒光,箭鏃上細密的螺旋紋在火光下若隱若現。
巴圖用鑲金的犬齒撕扯著羊腿,油脂順著護腕鐵刺滴落,在篝火旁的地麵上積成一小灘油漬。
"咱們祖祖輩輩都是馬背上討生活,"
他含糊不清地說,嘴裡還嚼著大塊的羊肉,
"現在要學漢人撅著屁股挖土?雄庫魯注:匈奴神話中的神鷹)見了會啄瞎我的眼睛!"
"愚蠢!"
烏維突然提高音量,嚇得帳外戰馬發出不安的嘶鳴。
他抓起一把"麥種"撒向火盆,爆裂聲中騰起刺鼻白煙,煙霧中隱約可見"改良"二字的形狀。
"你以為朱權會好心教我們種地?"
他的聲音帶著譏諷,
"這些麥種能在漠北紮根,我們的兒孫就會變成拴在田埂上的耕牛!"
巴圖不以為然地抹了把胡子,鐵護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管他什麼陰謀詭計,我的彎刀......"
"你的彎刀?"
烏維冷笑著打斷,指向遠處幽州城牆的方向,
"能劈開幽州的千斤閘門嗎?今日那城門自行開合,你可看見半個力夫?"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凍傷發作。
巴圖"哐當"一聲把彎刀拍在案幾上,震得藥缽裡的藥汁濺出幾滴:"孤塗注:匈奴貴族尊稱),我這條命是你母親從狼群裡搶回來的。
"他拍著胸脯,鎖子甲嘩啦作響,"
你要殺人我遞刀,要放火我抱柴!這些彎彎繞......"
他粗短的手指指向帳外,
"不如多宰幾頭肥羊實在!"
烏維凝視著藥缽裡旋轉的漩渦,聲音突然柔和:
"好兄弟,我自然信你。"
他蘸著藥膏塗抹凍傷的指節,藥膏散發出刺鼻的草藥味,
"但朱權的刀,不是用來砍脖子的。"
帳外傳來孩童稚嫩的誦經聲,烏維掀開帳簾的手微微發抖。
十二名辮發少年跪在雪地裡,用炭筆在凍土上書寫漢字,他們的鼻尖凍得通紅,卻仍專注地臨摹著《千字文》。
少年們腰間的幽州官學玉牌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光澤,像極了拴住雛鷹的腳環。
"看見那些玉牌了嗎?"
烏維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