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城下,馬蹄聲震天響起,範玉峰帶著幾十個親兵奔馳而來,毫不畏懼的直奔到城下。
親兵們順著城牆往來奔騰,戰馬翻蹄亮掌,踏得城下塵土飛揚。
範玉峰在奔馳中抽出弓來,彎弓搭箭,就在馬上一箭射出,“哚”的一下,箭鏃釘在城樓的木柱上,去勢未衰,箭杆兀自“嗡嗡”晃動。
“日落前速速送來錢糧,如若不然,攻進城去,雞犬不留.......”
十幾個親兵放開喉嚨,大聲怪叫。
自有人去通報了陳覺,他現在正穩穩當當的坐在黃州府衙之中,手提毛筆,正在給朝廷寫捷報。
一邊寫一邊暗自高興,這“鎮守黃州,阻敵東進,安定社稷”的大功是跑不掉了,何敬洙那個傻帽,誰讓他去主動交戰了,明明他們的目標是守住黃州便罷。
這回好了,他辛辛苦苦、打死打活的,全都給老子做了嫁衣。
其實陳覺的想法,在某種意義上說,也不能算錯,黃州扼住長江,地勢險要,隻要守住黃州,周軍絕沒有辦法順流東下,如果何敬洙不管不顧,一門心思的進了城,然後閉門不出,專心守城,徐灝還真的沒什麼辦法。
自古以來,攻擊堅城,就是個無解的難題,徐灝也不例外。
“臣與督臣何敬洙)自離京以來,日夜兼程,不敢有絲毫懈怠...........行至黃州南三十裡有餘,遇賊大軍來襲,賊勢甚眾,計有戰船數百,大軍數萬.........臣與督臣分守水岸,七月一日辰時,揮軍與敵交戰.......當是時,矢石如雨、殺聲震天,日月無光,臣督軍擊江上賊眾,賴陛下天威,戰至午時,終退敵矣.........岸上戰況愈烈,臣正要遣兵增援,忽聞督臣遁走,臣無法,隻得先入黃州,為陛下守此國門........”
好家夥,看看人家這春秋筆法,徐灝明明隻有兩千人,戰船一條沒有,被陳覺說成“戰船數百,大軍數萬”。
還把責任全推到何敬洙身上,而他陳覺甘冒矢石、激戰退敵、守住黃州,何敬洙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寫好拿起來,手指在紙上輕輕一彈,嘿嘿笑了。
“大人,城外有周軍........”正得意著,一個讚畫匆匆跑進來。
“有就有嘛,你急什麼?”
陳覺放下奏報,負手站起,一派胸有成竹、臨危不亂的氣勢。
“是是是,但是大人,周軍向我們索要錢糧.......”那讚畫滿臉為難。
“區區錢糧......什麼?”陳覺忽然反應過來,臉上滿是驚訝。
對了,當時何敬洙為了減輕壓力,把輜重都放在了船上,被他陳覺一股腦都帶進了城。
“你這混賬東西,這種事情也要報於我?”
他不說給不給,隻是劈頭蓋臉的罵人,讚畫立刻聽懂了,陳覺這話其實是在說:這種事情你不要讓我知道,他們既然要,就多少給一點,無非是一些錢糧罷了,打發他們快走是正經。
看看,古往今來,官場吃得開的首要技能,便是“甩鍋”二字。
讚畫行了一禮,匆匆走開,陳覺暗自琢磨一番,乾脆提筆又給宋齊丘寫了一封信,信中無非是一些推卸責任的話。
宋齊丘是他恩師,他瞞著誰也不能瞞著老師。
徐灝都沒想到,陳覺能這麼痛快就給東西,三千石糧食,還有相應的銀錢布帛,豬羊雞鴨就更彆提了。
弄得好像是給自己打了勝仗的軍隊犒軍一樣。
徐灝還是沒能理解南唐官場的真諦,如果現在他說罷兵言和,順順當當把軍隊撤走,那這些物資讓陳覺自己掏腰包他都樂意。
這可是“擊退強敵、扶保社稷”的大功,和這功勞比起來,一點輜重算什麼?花錢買平安唄。
不過這送上門的竹杠不再敲一敲,簡直對不起自己。
陳覺的一舉一動,無不在告訴徐灝,南唐的外強中乾,色厲內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