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長安城外,正是金秋季節,卻毫無豐收的跡象,農田稀稀落落,東一片、西一塊,仿若是給大地打得補丁,勉強擠在靠近水源的一側,貪婪地汲取最後的生機。
其他地方,大地滿是皸裂的痕跡。
遠處的河道上,河水已經乾涸,隻餘一縷水線,還在河道上倔強的流淌。
極目遠望,無論是丘陵還是山地,俱是光禿禿的,一絲綠意也看不到。
一陣秋風吹過,揚起陣陣沙塵。
昔日“八水繞長安”的盛況,卻是再也看不到了。
旁邊就是官道,徐灝的士兵一隊隊一列列通過,踏得塵土飛揚。
孟浮生和曹彬、潘美等軍官,聚在徐灝身邊,看著這般破敗景象,相顧無言。
“使君,劉使相來接您了”一個親兵匆匆趕來。
徐灝急忙收拾一下,下馬立於道側,眾將站在身後,恭恭敬敬的迎接。
不多一會,馬蹄聲響起,一隊人馬遠遠的奔來,為首一人白須白發,精神矍鑠,正是鎮國軍節度使、同平章事、行京兆尹,劉詞。
這劉詞從後梁貞明年間從軍,一直在魏博節度使,名將楊師厚麾下,以勇悍聞名,後唐到現在中原的幾乎所有大戰,打滿了全場,人家能達到今天的地位,那是踏踏實實的軍功。
所以徐灝絲毫不敢怠慢。
人馬奔至不遠停下,徐灝叉手為禮:“新任彰武軍節度使徐灝,參見使相..........”
身後眾將一齊躬身:“參見使相”
手腕一溫,已經被劉詞一把拉住。
“你這家夥,不須多禮,哈哈哈,早想見見你,今日終於如願”劉詞哈哈大笑,白胡子都飄了起來。
顯然是十分興奮。
“使相過譽了”徐灝還是堅持著行了禮。
“快快跟我進城,酒宴已經備好,今日不醉不休”劉詞豪氣萬分,拉著徐灝就走。
兩人並騎而行,一路說說笑笑,一進了長安城,徐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恢弘光彩的長安,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隻見坊間屋頂塌陷,坊牆無存;曾經喧鬨的東西兩市,人跡罕至,朗朗白日下,竟有鼠兔穿梭於其間,整個長安城十室九空,那座記載中的大唐都城,看來隻能出現在夢中了。
“長安居然破敗成如此樣貌”徐灝蹙著眉頭歎氣。
在安史之亂以後的100多年間,宏偉壯麗的長安城雖遭到多次破壞,卻尚能得到及時修複。
但是到了唐末,長安城破壞日益嚴重,尤其是黃巢進了長安之後。
《新唐書·黃巢傳》記載:“自祿山陷長安,宮闕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弄廬舍;朱泚亂定百餘年,治繕神麗如開元時。至巢敗,方鎮兵互入擄掠,火大內,惟含元殿獨存,火所不及者,止西內、南內及光啟宮而已”
黃巢和官兵反複劫掠,臨走時還放了把火,當時皇宮隻有含元殿尚存。
到了天佑元年904年),朱全忠挾持唐昭宗,效法遷都洛陽的武後,下令官民遷都洛陽,並把宮室拆毀,屋木運走並順流而下進入洛陽,另亦將長安城焚毀,長安人民強迫遷移,從那時起,長安氣數已儘,再也回複不了昔日的繁華。
劉詞見他神色鬱鬱,有心調節氣氛,笑道:“大廣今晚就睡在我府裡,我們秉燭夜談”
徐灝笑了笑:“使相既然有興,下官陪著就是”
其實現在若是論官職,徐灝可並不比劉詞差,同樣都有“同平章事”,徐灝也同樣“知京兆事”,他還有爵位,“滎陽郡公”。
徐灝隻是敬劉詞是老前輩,戰功顯赫,又是郭威從龍之臣,從汴梁離開前,郭威特意提醒他,要尊重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