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李煜站在“澄心堂”花園的台階上,遙遙望著北方的天空。
春天已經來了,微風帶著花木香氣,吹在麵上,溫柔而舒緩,愜意極了。
赭黃色龍袍衣角被風帶起來,翻滾不休,衣角上繡的青鸞紋,在這袍帶半卷間,若隱若現,似乎要破衣而出。
“陛下,外麵風大,還是回去歇息吧”
身上一暖,肩膀上被披了一件衣服。
李煜搖了搖頭,盯著遠方的天空說道:“從善也不知怎樣了?”
“南楚國公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事,陛下切莫憂慮”他的親信宦官輕聲安慰著。
李從善在南唐的爵位就是南楚國公,自從去了汴梁,就被徐灝扣住不放,一直滯留在中原,讓李煜萬分牽掛。
倒不是兄弟兩個感情特好,而是李從善的處境,從某些方麵預示著李煜自己,所以他頗為難受。
宦官如此回答,那就是沒有消息了,沒有消息算不算最好的消息,那就見仁見智了。
又是一陣風吹過,花園裡的梅花落了下來,花瓣紛紛揚揚,落英繽紛,如同雪花般飄落。
李煜抖了抖衣服,把身上的花瓣抖落,可是又是一陣風吹過,身上又鋪滿了花瓣。
放在過去,花落錦袍乃是很風雅之事,可是今天,李煜實在沒這個心情。
他想到李從善之事,心裡萬分失望,謔的一下,猛地轉身就走,園子中有一處亭子,裡邊有石桌石凳,平日裡李煜經常在這裡填詞作詩。
李煜走進亭子,坐於石凳之上,拿起筆來,就著石桌提筆寫字。
太監急忙上去磨墨,墨香氤氳中,毛筆落在紙麵上“沙沙”作響,好似春蠶吞噬著桑葉。
“彆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果然好文采,一闕詞填得簡直讓人淚目,可惜隻能感動自己。
宦官在一旁默默無言,心酸得要命,如此才情之人,怎麼老天爺就..........
宮牆外也不知是哪家青樓,奏起了後庭花的樂曲,歌女的聲音絲絲縷縷傳來:“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琵琶聲裡夾著北方胡琴的調子,就像從善差人送回的汴繡,明明繡著江南牡丹,針腳卻是中原的直來直去。
李煜越發鬱悶,擲筆於地,深深呼吸了幾口,交待宦官道:“今年送去汴梁的節禮,已經送走了嗎?”
“回陛下,已經送走了,除了徐皇帝,朝中各位相公人人都有......”宦官低著頭回答。
李煜呆立片刻,長歎一聲,無可奈何。
“請空弘法師來見”李煜開口說道。
不一會功夫,宦官帶著一個光頭和尚進來,這和尚很是年輕,看上去不過三十許年紀,長相英俊,實在不像得道高僧。
他自稱來自海外,去過蓬萊仙山,見過佛祖彌陀,講起佛法一套一套的,和李煜相談甚歡,深得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