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坤寧宮的窗欞,灑在英娘虔誠合十的雙手上,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禱詞,為遠在夔州的譚威祈福。
而此時的夔州城,譚威正立於城頭,望著暮色中井然有序的街巷,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自攻破夔州後,他日夜操勞,安撫百姓、整編降軍、加固城防,如今局勢總算穩定下來。
飛騎傳來的命令打破了這份平靜,黃崇派人快馬加鞭送來文書,命譚威將防務移交風州軍,即刻率圭聖軍回沙江。
此前黃崇派人在成都散布方克行畏戰的謠言,這一招果然奏效,張獻忠對這位麾下大將心生猜忌,已派人前來督戰。
而明廷因夔州城破,收複四州的決心愈發堅定,不僅提升了黃崇、譚威等人的官職,糧草也如流水般運往沙江,一場持久戰的序幕正緩緩拉開。
譚威展開地圖,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沙江東北駐地是黃崇本意,但他的目光卻死死盯著地圖上西南角的袁家關。
那裡地勢險要,扼守敵軍後路,一旦占領,便能將方克行的部隊置於進退兩難之地。
“將軍,若不按黃帥命令回駐地,怕是會惹他不滿。”
趙岩站在一旁,壓低聲音提醒道,眼中滿是憂慮。
譚威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有些果決說:
“兵貴神速,袁家關乃天賜良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戰機稍縱即逝,若等層層上報,貽誤戰機,才是真正的失職。”
他抬起頭,下定決心道:
“若敵軍對袁家關無反應,我軍便放棄此地,轉而突襲介州,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趙岩等人雖心有疑慮,但看著譚威不容置疑的眼神,終是抱拳應下。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譚威一聲令下,圭聖軍如黑色的濃霧,悄無聲息地朝著袁家關奔襲而去。馬蹄裹著棉布,軍卒銜枚疾走,月光下兵器的寒光若隱若現。
袁家關地處敵軍後方,駐守的四百敵軍怎麼也想不到,明軍竟敢深入腹地發動奇襲。他們或圍坐飲酒,或倚牆打盹,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
當第一聲喊殺劃破夜空時,敵軍才如夢初醒。但一切都太晚了,圭聖軍的騎兵如利劍般撕開防線,步兵緊隨其後,潮水般湧入關城。
火把照亮了廝殺的戰場,喊叫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駐守敵軍慌亂抵抗,卻如散沙般不堪一擊。
譚威一馬當先,長槍所指之處,敵軍紛紛倒下。不到半個時辰,袁家關便插上了明軍的旗幟。
消息傳到方克行耳中時,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麵色瞬間慘白,袁家關失守,意味著他的後路被斷,補給線岌岌可危,部隊隨時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
他在營帳中來回踱步,手中的兵書被攥得皺巴巴的,而此時的譚威,正站在袁家關城頭,望著遠處敵軍營地方向。
他知道這一步棋,已然讓整個戰局發生了重大變化。
朔風裹挾著沙礫,發出刺耳的“獵獵”聲,監軍周齊麟騎在高頭大馬上,玄色錦袍在風中翻卷,腰間鑲玉短刃隨著馬匹的顛簸輕晃,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望著不遠處的帥陣大營,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三年前那三十鞭的疼痛仿佛還在背上灼燒,方克行舉刀行使軍法時眼中的殺意,成了他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
如今靠著妹妹在張獻忠麵前得寵,他一路攀升至左司馬錄事參軍,此次帶著密令而來,就是要讓方克行付出代價,大王密令說,若方克行敢畏戰,他便毫不猶豫地奪其指揮權。
踏入帥帳,周齊麟刻意放緩腳步,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正在研究地圖的方克行身上。
方克行展開地圖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他抬眼看向周齊麟,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喉間滾動著未出口的冷哼。
三年前那場因周齊麟擅自出兵導致的慘敗,三座城池失守,多少將士埋骨他鄉,作為主將,他按軍法要斬了周齊麟,卻被此人憑借關係苟且偷生,隻挨了三十鞭。
“方軍帥,大王命我監戰,咱們可彆讓大王失望啊。”
周齊麟抖開張獻忠的手諭,故意拖長尾音,語氣裡滿是挑釁。方克行強壓下怒意,指著地圖上的紅點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