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盛早候在垂花門外,玄色勁裝的下擺還沾著未及撣落的塵土,顯然是得了消息便快馬疾馳而來。
兩人目光交彙的瞬間,安盛便從譚威緊繃的下頜線和發紅的眼尾,讀懂了這場變故的內核。
書房門重重闔上,檀木書架在燭火下投出交錯陰影。譚威猛地扯開領口盤扣,青筋在脖頸處突突跳動:
“火器營的王禿頭,當街打死了鳳仙。”
他的手掌狠狠砸在書案上,震得青銅筆架發出嗡鳴。
“更可恨的是王彪那廝,竟拿軍規當擋箭牌,公然包庇凶手!”
安盛單膝跪地,腰間軟劍隨著動作輕響:
“請都督下令!”
他垂眸盯著青磚縫隙,腦海中已開始瘋狂推演,從策馬趕來的路上,他便意識到這將是場硬仗。
新軍如今如日中天,火器營更是吳三桂的嫡係,想要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揪出凶手,無異於虎口拔牙。
“正好借機試煉機密處。”
譚威繞著書案踱步,玄色披風掃過牆角的西域戰刀。
“我要活口,活的!”
他突然駐足,靴跟重重磕在青磚上。
“把散在三州五府的暗樁全部召回,讓情報網密得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安盛的瞳孔微微收縮,迅速整理思路:
“卑職建議分四步。其一,急召各地密探返京,集中核查火器營人員動向;其二,封鎖京城九門及水陸要道,嚴查攜帶火銃的可疑人物;其三,重金收買醉仙樓周邊商販,盯緊任何與新軍有關的異動;其四。。。”
他壓低聲音小聲到:
“啟動新軍內部的線人,務必摸清王禿頭在營中的靠山。”
譚威摩挲著腰間金帶,金屬表麵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燭火突然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宛如兩尊蓄勢待發的戰神:
“我明日便去見吳三桂。”
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寒芒。
“就算他想和稀泥,也得給我一個交代。但最終。。。”
他的手掌重重按在安盛肩頭。
“能咬斷毒蛇七寸的,永遠是我們自己的刀!”
安盛行軍禮時,袖口帶起的勁風掀動案上密函。
他轉身離去的瞬間,餘光瞥見譚威凝視牆上輿圖的背影,那個總在戰場上談笑破敵的主帥,此刻卻像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周身縈繞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此刻的京師,吳三桂剛因大破川蜀匪患升任新軍總兵。表麵上,他仍是京營都督虎大威的下屬,可實際上,新軍的將校任免、糧餉調配早已儘在其掌握。
校場點兵時,此起彼伏的吳帥威武聲響徹雲霄,議事廳內,半數將領都是與他歃血為盟的兄弟。這支由他親手整頓的勁旅,早已成了他縱橫朝堂的底氣。
譚威望著窗外漸沉的夜幕,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窗台。此去吳三桂的府上,名為借勢施壓,實則是場暗流洶湧的博弈。
他太了解那個在曆史上明末崛起的梟雄,表麵豪爽仗義,實則步步為營。鳳仙之死,或許正是點燃兩方勢力的導火索。
翌日,譚威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吳府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門前兩隊持戟軍士如雕像般矗立。
他解下腰間那柄鑲嵌鬆石的蒙古彎刀,正是淳水之戰中從呼查哈親衛手中繳獲的戰利品,刀鞘上的鎏金紋飾還沾著西北的沙塵。
“譚都督!”
吳三桂爽朗的笑聲穿透門庭,玄色蟒紋長袍裹挾著龍涎香撲麵而來。
“早聽聞您在沙城大破蒙古鐵騎,今日總算得見真容!”
他的目光掃過彎刀,瞳孔微微收縮,轉瞬又化作驚喜。
“這可是蒙元皇室的佩刀?哈哈,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