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尉州城外的小驛站,晨露混著乾涸的血漬,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紅的痂。
當地衙役第三次掀開褪色的門簾時,旅店掌櫃正對著空蕩蕩的大堂發怔,茶案上積了層薄灰。
“劉掌櫃,那夜當真沒看清凶手模樣?”
捕頭的毛筆尖在案卷上懸著,墨跡暈開成模糊的團。
“幾個大活人憑空消失,總要有個交代。”
掌櫃的喉結有些乾澀,想起雨夜飛濺的血珠,是又氣又無奈:
“官爺,小的真不知道啊!天一亮就見滿地血,連店小二都已經嚇瘋了。。。”
他沒敢提自己曾在慌亂中瞥見的灰衣人影,更不敢說那些人收拾屍體的手法利落得像切瓜砍菜。
這樁懸案成了紮在當地百姓心頭的刺。衙門每隔半月便來盤問,旅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三個月後,褪色的“歇腳”燈籠被摘下時,掌櫃的望著空蕩蕩的門楣,終於鬆了口氣,那些沾著血腥氣的噩夢,總算能隨著關店門一並鎖在身後。
而在京師譚府,張狂正用鑷子仔細夾起金箔,貼在鳳仙棺槨的牡丹紋上。鎏金的碎屑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像極了那日濺在臉上的血。
“鳳仙,這牡丹紋是你最愛。”
他的聲音低得像囈語。
“改賤為良的文書,我燒給你了,往後在那邊,沒人敢再說你奴戶。。。”
安盛則埋首在賬本堆裡,算盤珠子撥得劈啪響。
他看著密探傳來的商路情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些暗中給新軍運送糧草的商號,很快就會變成機密處的囊中之物。
譚威站在書房窗前,望著庭院裡忙碌的眾人,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玉帶: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如此評判機密處,同時指示機密處蟄伏一段時間,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夢語。
多日後紫禁城深處的安養宮傳來消息,周皇後舊疾複發。英娘對著銅鏡整理發簪,指尖在淡紅色的綢緞上撫過:
“燁兒,咱們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可要乖乖的。”
慈燁奶聲奶氣地應著,肉乎乎的小手抓著她的裙擺。
譚威站在門口,看著妻子明豔的模樣,恍惚想起初見時她倚在月洞門邊的身影,心中突然泛起不安。
前世周皇後明明該活到明朝滅亡,是死在國破家亡的那一刻的,這曆史走向,好似有變,那自己還能參考嗎?
馬車駛入皇城時,銅鈴在風中搖晃。太監總管親自候在宮門,拂塵甩得筆直:
“譚都督、郡主,皇後娘娘可盼著您二位呢!”
他的目光掃過慈燁粉雕玉琢的小臉,笑得眉眼彎彎。
“小王公又長高了!”
穿過層層宮門,宮女太監們見了英娘便屈膝行禮,望向慈燁的眼神滿是喜愛。譚威走在妻子身側,靴底叩擊青磚噠噠響,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征戰多年,竟是頭一回踏入這深宮禁地。
當安養宮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時,檀香混著藥味撲麵而來,他下意識挺直脊背,這場探望,或許不隻是安慰病人那麼簡單。
穿過蜿蜒的回廊,譚威的蟒紋箭袖掃過朱漆廊柱,金絲繡線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兩側垂首而立的宮女們雖目視前方,餘光卻不住地往這邊飄。
她們早聽說土甘都督戰功赫赫,卻從未想過傳聞中令番人聞風喪膽的將領,竟生得這般劍眉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