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看向兩人,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滿:
“你們說,朕養著這些新軍有何用?連個澄州都拿不下,難道真要讓西北軍來替他們收拾爛攤子?”
劉聞言躬身道:
“皇上息怒,新軍或許隻是暫時受阻,再給他們些時日,說不定就能攻克澄州。”
他雖不認同李明睿削弱節鎮的做法,卻也不想看到新軍被斥責得如此不堪,畢竟軍改是他第一次說與崇禎的,當然裡麵借用了不少譚威酒後的名言。
李明睿也勸道:
“皇上,新軍是朝廷的根本,不可輕易折損銳氣。不如再派些得力將領前去協助,或許能有轉機。”
崇禎擺了擺手,顯然沒聽進勸,心裡已經認定了若是新軍攻不下澄州,就隻能調西北軍這一條路,這種遙控瞎指揮,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望著窗外,眼神複雜,既希望新軍能爭口氣,又擔心調西北軍會打亂之前的部署。但一想到新軍被澄州阻擋的窩囊樣,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脫口而出:
“若攻不下,就調西北軍來!”
劉聞言和李明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他們知道,皇上這話雖是氣話,卻也可能真的會這麼做。畢竟在崇禎心裡,重振河山的迫切遠超一切,任何阻礙都讓他難以容忍。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崇禎沉重的呼吸聲。
他再次拿起那份關於山陝戰事的急報,反複看著,仿佛要從字裡行間找出攻克澄州的辦法。
而劉聞言和李明睿則各自想著心事,一個擔憂西北防線,一個擔心新軍的銳氣受挫,卻都不敢再輕易勸說。
崇禎將軍報扔在案上,眼神裡的惱怒漸漸被一種疲憊取代。
治理天下不易,可眼下的困境卻讓他覺得格外艱難。無論是西北的製衡,還是山陝的戰事,都像一塊塊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他骨子裡的執拗讓他不肯放棄,依舊想著要用最嚴厲的方式鞭策手下,哪怕是說出調西北軍來羞死新軍這樣的話。
劉聞言對山陝戰況十分熟悉,見崇禎情緒稍定,還是本分的分析了一把。
“澄州不過是靠那張豐善苦守安民才撐到現在,實則早已是囊中之物。隻要拿下澄州,李賊就會因失去這一據點而眾叛親離,再無依附之人。”
他心裡對局勢看得透徹,知道澄州的堅守隻是暫時的,一旦破城,叛軍的防線便會土崩瓦解。
朝廷與李自成、張獻忠等逆賊的戰事中,明軍目前占據著優勢。
李自成曾試圖向吳三桂獻上財物,還表示願意接受招安,崇禎得知後,態度堅決,嚴令吳三桂的新軍拒絕賊降:
“逆賊就是逆賊,招安隻會養虎為患。朕要一次性平定山陝的亂禍,絕不給他們卷土重來的機會。”
崇禎這次到是乾脆,明確表示對這些叛賊妥協,就是對大明百姓的辜負。
可澄州的賊將李守香異常頑固,率領部眾拚死抵抗,明軍久攻不下,澄州成了諸戰的關鍵。
崇禎想起堅守澄州的張豐善,也不禁讚道:
“張豐善此人忠義可嘉,破城之後,一定要活捉他,重重獎賞,讓他為大明效力。”
他欣賞這樣忠勇的人,覺得若是能將其收為己用,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李明睿和劉聞言在小屋內待了三個時辰,商議完國事,並未被留下用晚餐,兩人躬身行禮後便悄然退下。
崇禎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掠過一絲疲憊,隨後起身,帶著幾分憂傷走向慈靈宮。
周皇後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讓他答應娶自己的幼妹周小妹為妃,這樣才能保證後位不被朝中勢力左右,其實空懸後位也符合崇禎改革的本意,這樣可以時不時的拿後位來誘惑部分勢力妥協。
崇禎明白周皇後既有私心又有大義,當時是含淚應允的,而今日周小妹已被送到宮內安置。
他漫步在曾與周皇後一同走過的路上,路邊的草木依舊,卻再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他想起與周皇後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溫柔、她的聰慧、她在危難時刻的陪伴,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他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麼,卻隻觸到一片冰涼的空氣,恍覺陰陽相隔,那個曾經與自己並肩同行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走在寂靜的宮道上,崇禎的腳步沉重。他想起周皇後臨終時的囑托,想起自己對她的承諾,心裡五味雜陳。
娶周小妹,既是為了遵守對愛妻的諾言,也是為了在複雜的朝堂中保住屬於自己的權力,不讓後位成為彆人牽製自己的工具。
可一想到要讓另一個人住進那曾經隻屬於周皇後的宮殿,他心裡就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楚。
宮內的燈火漸漸亮起,映照著他孤單的身影。他走到一處涼亭,這裡曾是他和周皇後常來休憩的地方,他緩緩坐下,仿佛還能聽到她輕柔的話語。
可周圍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提醒著他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心中的悲痛,卻怎麼也無法抑製那份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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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後的離去,帶走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讓他在這冰冷的皇宮中,更顯孤獨。
他如今心死而堅,一門心思完成重振河山的大業,這是他對周皇後的承諾,也是他作為君王的責任。
此刻在這條熟悉的路上,他隻想暫時放下君王的身份,做一個思念愛妻的丈夫。
路邊的石凳、牆角的花朵,都帶著周皇後的氣息,讓他不願離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越來越濃,他才緩緩站起身,繼續向前走去,背影在燈火下拉得很長,滿是無儘的憂傷。
他想起周小妹今日入宮時怯生生的模樣,那與周皇後相似的眉眼,讓他心裡一陣刺痛。
自己會善待周小妹,卻永遠無法將她當作周皇後的替代品。有些位置,有些情感,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崇禎邁步走進慈靈宮,殿內的燭火明明滅滅,映得一切都帶著幾分朦朧。
嘉定伯周奎正站在殿中,身邊還立著一個少女,正是周小妹。
周小妹今年十五歲,眉眼間依稀有周皇後的影子,隻是更顯青澀。
見崇禎進來,她連忙屈膝行禮,隨後便低著頭站在一旁,不敢抬頭看他。
兩年前,她曾被崇禎見過一麵,那時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如今已是成年女子的裝扮,一身素雅的衣裙,臉上帶著淡淡的戚容,顯然還沒從姐姐病逝的哀傷中走出來。
周奎是資深的外戚,在朝中摸爬滾打多年,心思複雜得很。
他既為長女周皇後的病逝真心心痛,想起長女嫁入宮中後的種種不易,眼眶就有些發熱;可同時,又因崇禎答應立周小妹為妃而暗自寬心,這樣至少周家還能在宮中保持一定的地位,不至於失了依靠。
見崇禎進來,周奎連忙跪地行跪拜禮,聲音帶著幾分恭敬:
“臣參見皇上。”
他抬起頭時,看到崇禎臉上的倦容,眼神裡閃過一絲關切,勸道。
“皇上日理萬機,可要保重龍體啊。國事雖重,也需勞逸結合。”
他思忖了下,又看似不經意地提及。
“聽聞皇上欲完善京師護城河,還要親自指揮疏通河道,臣想著,這些具體事務交由下麵的人去辦便是,皇上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這話裡暗含著對崇禎“事必躬親”的不認同,覺得他管得太細,反倒容易忽略大局。
崇禎的目光落在周小妹身上,見她始終低著頭,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便開口說道:
“小妹年紀還小,先讓她入宮熟悉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