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朋也在一旁補充：
“是啊都督，這雪花甲折疊鍛打法，打出的甲片輕便又堅固，士兵們穿上它，定能減少不少傷亡。”
譚威看著兩人激動的神情，又看了看木架上的雪花甲，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稱鐵匠營今後引入水輪鍛打，很快能為圭聖軍打造出第一批雪花甲。
譚威向來不是武器至上論者，不然也不會把火藥隻作為輔助和關鍵突破用，畢竟這個時代，若是他執迷於火器，那必定保不住成果，早晚給他人做嫁衣。
他始終認為士兵的士氣、訓練與戰術配合才是戰場製勝的關鍵，但也清楚精良武器能為軍隊增添勝算，減少無謂傷亡。
此前譚威也曾親自派人安撫鼓勵馬洪魁，除了詳細詢問雪花甲的打造難點外，對其生活多有照顧。
馬洪魁在固原時就是個鐵匠，身為賤籍很難得到尊重，哪怕他會打雪花甲，最多也就是首領的一句口頭表揚，但更多的是責罵，那些高位者不懂鐵藝，隻是不停的要他多打兵器甲胄。
後來被圭聖軍招攬，他們態度溫和，尊重匠人，一度讓老馬以為是要圈禁，這段時間還是有些惶恐。
方才在鐵匠鋪外，譚威聽到馬洪魁與孫躍、嶽朋討論製鐵技術，不時穿插幾句幽默調侃，與當初剛被招攬時拘謹的模樣判若兩人。
此刻見馬洪魁站在一旁又開始拘謹，譚威便笑著調侃：
“馬師傅，方才在鋪外聽你議論技術時頭頭是道，怎麼見了我倒這般拘謹見外？”
馬洪魁沒料到這個傳說中的都督會當眾打趣自己，一時無措，慌忙屈膝跪拜，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因緊張語塞，臉頰憋得通紅。
孫躍見狀連忙上前解圍，對馬洪魁笑道：
“馬師傅莫慌，不是你拘謹，是咱們都督自帶虎威，尋常人一見便心生敬畏，忍不住顫栗，這才說不出話來。”
馬洪魁聽著這話，偷偷抬眼看向譚威，見他臉上帶著笑意，沒有絲毫怒意，心裡才稍稍安定。
其實馬洪魁已然注意到一個細節，孫躍、嶽朋身為匠人，與譚威說話時語氣隨意，既不行大禮，也沒有過多客套，全然不像上下級相處的模樣。
他在固原時見慣了官員的威嚴與等級森嚴，從未見過如此平等的相處模式，頓時對這個重視技術、不擺官架子的大官心生敬佩，原來真有官員會把工匠當回事，願意聽工匠討論技術，甚至允許工匠隨意說話。
譚威沒有在意馬洪魁的反應，轉身走到木架旁，拿起一片雪花甲仔細查看。
甲片入手輕薄，卻能清晰感受到其堅硬質地，他輕輕彎折甲片，鬆手後甲片立刻恢複原狀，不禁稱讚：
“雪花甲果然名不虛傳，輕便又堅韌，士兵們穿上它，在戰場上能多幾分保障。”
說著他還指著甲片的拚接處，與馬洪魁、孫躍討論起來：
“這裡的榫卯環接能不能再改進些？讓甲片拚接更緊密，同時又不影響活動靈活性？”
馬洪魁沒想到都督竟懂這般細致的技術，連忙點頭回應：
“都督說得是！小人之前也琢磨過，隻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法子，回頭定與孫大人、嶽大人一起試試。”
就在幾人討論得正投入時，鐵匠鋪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辛詠卷快步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沾滿灰塵的粗布襖，原本的官服被隨意搭在手臂上，顯然是從新軍營工地直接趕來的。
一進門他便直奔譚威，聲音急切地說：
“都督，新軍營的選址確實合適，土層深厚，水源也充足，後續施工沒問題！”
譚威聞言，心裡暗暗皺了皺眉，辛詠卷雖懂土木營造，卻不分場合，在鐵匠鋪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直接議論軍中營建事務，實在不夠穩重。
但他也知道辛詠卷是急於彙報進展，沒有當眾點破，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
“辛苦老辛了，不過咱們辛明府一路趕來想必累了，先去府中歇息，保重身子，有什麼事咱們回頭再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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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詠卷這才意識到場合不妥，臉上露出些許尷尬，連忙應下。
馬洪魁在一旁聽得真切，當聽到譚威稱辛詠卷“明府”時，頓時愣住了，“明府”可是個大官呀，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穿著粗布襖、看起來像個工匠的人，竟是一方主官。
他心裡愈發覺得譚威的團隊與眾不同，連主官都這般務實，不注重衣著排場，隻關心事務本身，自己這次定要施展一番。
此時的藍池城，自趕走可薩人後，便由聯軍占據，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城中人口已近萬，成分十分複雜。
既有圭聖軍、靖安軍等各軍的軍士，也有像馬洪魁這樣的工匠，還有從各地趕來的商會代表，以及當初被可薩人強娶、如今留在城中的近七百可薩女子。
這些人在此定居、勞作，讓這座曾經被戰亂侵擾的城池漸漸恢複了生機。
譚威與辛詠卷說著話，一同走出鐵匠鋪，剛到門口，等候在外的親衛便牽著一匹高大的遼東馬走了過來，這是譚威的老坐騎了，毛色油亮，身形矯健，平日裡隻有重要場合或外出巡查時才會騎乘。
親衛將馬韁繩遞到譚威手中，輕聲道：
“都督，馬匹已經備好。”
譚威接過韁繩，輕輕拍了拍馬脖子，馬匹溫順地打了個響鼻。
譚威手中牽著的遼東馬，是他兩匹戰馬中的一匹，這是野人女真勇士阿勒坦所贈，當年阿勒坦被譚威的膽識與謀略折服，特意將自己最珍視的坐騎相贈。
自那以後，這匹遼東馬便一直陪伴在譚威身邊，至今已近四年。
它跟隨譚威曆經靜海、巨鹿等多場生死大戰，每一次衝鋒陷陣都毫無懼色，既是譚威穿越到大明後最忠實的夥伴，更是他在這個陌生時代摸爬滾打、逐步立足的人生見證。
譚威輕輕撫摸著遼東馬的鬃毛，能感受到毛發下緊實的肌肉，可他心裡清楚，這匹戰馬早已不複當年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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