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穀裡的毒霧不知何時散了
有人從燒焦的竹簍裡拖出半袋糙米!
有人用刀尖挑落頭盔上的毒蚊……
遠處傳來軍醫收治傷兵的吆喝聲!
俞大猷擦去刀上的血汙,見刀刃上的毒霜已被鮮血融儘!
就像這交趾的雨林,終究要在大明的刀鋒下!
為陛下的版圖讓出一條滾燙的血路!
儘管敵軍以逸待勞,明軍卻似一團烈火,燒得雨林裡濃煙蔽日!
俞大猷命人在陣前支起大鍋,熬煮驅瘴的草藥湯分給士卒!
自己卻隻飲冷水啃乾糧!
……
當天深夜!
俞大猷站在臨時搭建的木柵前,看遠處村寨的火光映紅天際!
忽聞帳外傳來傷兵的哼唱,是家鄉的采茶調!
混著濃重的壯語口音,在濕熱的空氣裡顯得格外蒼涼!
自滅交趾以來,南下打增城,明軍連克三城!
這一仗雖折損數百兒郎,卻如鋼刀豁開堅冰,將增城國經營數月的防線撕出尺許寬的血口!
最叫人振奮的是,增城國王子阮學禮在亂軍中被狼兵生擒!
那廝被俘時縮在象廄裡,渾身沾滿草料與象糞,金鑲玉的冠冕滾在泥水裡!
纓絡散了一半,倒像個偷瓜被抓的小撲街!
俞大猷看著被反綁的阮學禮,忽然想起陛下冊封藩王時的金冊!
這等背主犯上之徒,哪配用“王”字?
他隨手點了十個東廠番子,著他們用囚車將阮學禮押解回京,特意交代:
“沿途不許給飯水,隻灌些餿粥,讓這賊子嘗嘗我大明囚徒的滋味!”
至於那“犬決”之刑,他雖未明說,卻在密折中暗示!
去年韃靼小王子,瓦剌太師被處此刑時,可是喂了三日餓犬,末了隻剩副白骨!
與阮學禮一同北送的,還有五萬餘俘虜!
這些赤腳短衣的壯丁被錦衣衛用鐵鏈串成十裡長隊,鐐銬聲驚飛枝頭宿鳥!
他們不往京師去,卻沿著西江航道直下江南!
俞大猷早有安排:精壯者發往南直隸修水庫,掘那石臼湖的淤泥!
稍弱者去徐州挖運河,鐵鍁磨破了手就用布條纏,敢偷懶便吃一頓水火棍!
老幼婦孺則留在嶺南,給新設立的軍屯開荒!
每日要墾出三分薄田,否則連稗子飯都吃不上!
押解的錦衣衛千戶陳鏜騎著高頭大馬!
看著俘虜隊伍裡跌跌撞撞的少年,忽然勒馬叫住一隊人!
他抽出腰間皮鞭,指向路邊乾裂的河床:
“你們,去把那石頭搬開!”
十幾個俘虜麵麵相覷,直到鞭梢抽在最前頭那人後背,才慌忙撲上去搬石!
陳鏜摸著腰間繡春刀的刀柄,想起臨行前東廠督主鄭繼敏的話:
“這些蠻人,就得讓他們知道,在大明,連呼吸都是陛下的恩典!”
是夜,俘虜們被趕進臨時搭建的木柵欄裡!
每人隻分得半碗麥麩粥!
有人望著天上明月歎氣,立刻被巡夜的衛兵一棍子敲碎牙齒!
黑暗中,不知誰低低唱起增城民謠,卻很快被此起彼伏的呻吟淹沒!
遠處,新征的民夫正舉著火把開鑿水渠,火光映得夜空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