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望著梅念凝重的側臉，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大，他們……當真一個都沒活下來嗎？”
梅念手中的靈果不經意間用了用力，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隻有大師兄和承晦活了下來。大師兄當年跟著師傅他們一起離開了元央域，承晦是因為那段時間恰好不在風雷穀，才僥幸躲過一劫。”
飛黃聞言眉頭一蹙，急切地追問：“那承晦那小家夥現在在哪？情況如何？”
小白答道：“我們把他安排回了風雷穀，讓他借著道引樹閉關。以那他天資和韌性，出關之日應該已經突破了，想來趕不上這次大戰了。”
雪昭猛地攥緊拳頭，指縫間滲出淡淡的靈力波動，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我們早就說過要幫老大你報仇，這是我們幾個當初一起應下的事。可誰能想到，這仇恨竟變得如此深重……原本隻要殺了元守一便可了結，如今看來，縹緲仙宗怕是一個活口都不能留了。”
梅念緩緩搖頭，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歎息：“這十年，既是給我們積蓄力量的十年，也是給那些觀望者的十年。等我踏上縹緲仙宗山門的那一刻，就沒打算再留活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生死本就由命。這或許就是我們人類和你們妖族最大的不同，你們有前輩定下規矩，大乘妖修不能輕易啟生死決戰，可我們人類呢？無論身處何種境界，都在為了蠅頭小利拚命，總有那麼些以大欺小的蠢貨，視人命如草芥。”
小白輕聲道：“人類天資固然絕佳，可欲望也欲壑難填。妖修反而更為純粹，向來奉行弱肉強食的法則。隻是到大乘境後，有了妖族前輩乾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生死相搏。”
飛黃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那老大你如今聚攏了多少人手？其實我覺得沒必要這麼麻煩，憑我們幾個的實力，未必做不成這事。”
梅念抬眼望向窗外，目光落在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巒上：“大乘修士約莫有十二人，洞虛境的修士能湊出百餘人。畢竟大乘修士本就稀少，當初縹緲仙宗橫掃元央域時，半數大乘修士都被他們強行收服了。當然，還有些一直觀望的家夥，想做那黃雀在後的人，想來也不在少數。”
他轉過身，語氣凝重了幾分：“之所以要聚攏這些人，一來是因為縹緲仙宗根基太深，我們贏了，也需要有人分擔另外六宗的壓力。若是單憑我們幾個，那龐大的利益我們根本吃不下，到時候不僅要麵對六大宗門的壓力，還要應付散修的覬覦，我們扛不住的，還會淪為眾矢之的。把散修拉上船，實力大漲，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足以抗衡任何一個宗門，甚至更強。”
雪昭聽得直皺眉頭，忍不住咋舌：“唉，你們人類的心思可真多。”
梅念莞爾一笑，解釋道：“我們想得多也是沒辦法，誰讓人類的修行資源比妖族集中太多呢。七大宗門至少掌控了元央域八成的修行資源，那是多大的利益？誰能不眼紅？反觀你們妖族，就拿你的飛雪穀來說，那裡的資源恐怕還比不上霧隱島一個宗門吧。”
雪昭認同地點點頭，忽然展顏一笑：“唉，這些彎彎繞繞我可不想費腦子，反正老大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乾。打架衝鋒的事交給我就行，這些算計就讓你多費心啦。”
他這番話讓小白都忍不住偏過腦袋，像是不忍直視這般直白的偷懶。梅念也是無奈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飛黃的想法本就和雪昭大同小異，自然也不會反駁，隻是默默點頭表示讚同。
梅念道：“加入我們的修士，元嬰期以上，都在收，現在足有一千多人了。這些人現在都是芷汐和風槿前輩在安排和管理，我也不管，對於管理這麼多人我也沒經驗，師傅師兄也是，所以我和們差不多。”
數月後的一天，浮光城的風帶著幾分初秋的涼意。飛黃與雪昭被顏芷汐臨時叫走，城主府內隻剩下梅念一人。就在這時，一道極其隱晦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浮光城外，尚未踏入城門，便已被梅念的神識捕捉到。
起初梅念並未放在心上，梅念嘴角含笑，便放任神識如影隨形地跟著那人，想看看對方究竟要做什麼。
那身影一路穿行，最終在浮光城最大的酒樓——千醉樓前停下。他熟門熟路地走進樓內，徑直選了頂樓最隱秘的包廂“浮光”。當那扇雕花木門在他身後合上的刹那，梅念的身影已從城主府的窗邊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浮光”包廂的月洞門外。
這“浮光”說是包廂，實則是一座精巧的庭院。四周被層層疊疊的陣法包裹，陣紋隱在青石地磚與廊柱雕花之中，既隔絕了外界的窺探，也無聲地警示著旁人——此地非請勿入，更不可強闖。
踏入庭院的瞬間，便有嫋嫋仙霧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靈力，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幾株靈植在角落裡散發著瑩瑩微光，端的是一處絕佳的仙家之地。梅念的目光在庭院中緩緩掃過，腳步輕緩地朝著正屋走去，踩在青石板上，故意發出清脆的叩擊聲，在這寂靜的庭院裡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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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內，此刻隻有一人臨窗而坐，麵前的矮桌上擺著一壺琥珀色的仙釀，幾碟色澤誘人的珍饈——皆是專供修士享用的靈物，蘊含著精純的靈氣。那人正自斟自飲，神情閒適得仿佛隻是來此賞景小酌。
梅念走到他對麵的蒲團上坐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該說你膽子大呢？還是覺得我梅念如今提不動刀了，不敢殺你啊？”
對麵的人聞言，緩緩將手中的另一個酒杯推過來，自己則又斟了一杯，仰頭飲儘，並未急著回答她的話。
片刻後，他已連飲數杯，這才放下酒杯，望著梅念笑道：“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你竟已強到這般地步——高出我整整一個大境界了。”他自然看不透梅念，但梅念的戰績讓他可以輕易的猜出梅念的境界。
見對方答非所問，梅念也不惱，徑自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淺啜一口，酒香清冽，順著喉嚨滑下，帶著一股溫潤的靈力流遍四肢百骸。
“祝寒風，”梅念放下酒杯，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說說吧，為什麼來這兒？你我之間，還沒到能心平氣和敘舊的地步。”
祝寒風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原先我總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與我相提並論。可如今看來，卻是我錯了——該說我怎麼配和你相提並論才對。”他頓了頓，聲音裡添了幾分自嘲，“梅念，你知道信仰崩塌的滋味嗎？“頓了頓，繼續道”我自小便入了縹緲仙宗，一路順風順水，在元央域，誰不知道七大宗門每個境界都有代表性的人物？而我，每突破一個境界，便必然是那個境界的代表，是縹緲仙宗的榮光。你知道我曾為這個身份有多驕傲嗎？”
梅念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飲儘，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漠：“這與我何乾？”
祝寒風像是沒聽到她的冷淡，自顧自地說道：“可當這份驕傲變成了枷鎖，我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抬眼望向梅念，目光銳利如刀，“雖然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對付仙劍‘霜寒’，但我相信你絕不是衝動之人。所以梅念，你一定要滅了縹緲仙宗——那些人，不配活著。”說這話時，他雙眼赤紅，死死地盯著梅念，全然沒有因為彼此的實力差距而有半分退縮。
梅念臉上重新綻開笑容，一邊慢悠悠地給自己倒酒，一邊說道：“看來縹緲仙宗這幾年，倒是發生了不少事。說來聽聽吧，不過有句話在先——彆說縹緲仙宗的好話，我不愛聽。”
祝寒風猛地抓過桌上的酒杯，仰頭便往嘴裡倒，酒液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浸濕了衣襟。他紅著雙眼，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你知道獻祭吧？有些修士為了提升修為，會獻祭其他修士的神魂與血肉，以此來換取力量。”
聽到“獻祭”二字，梅念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嚴肅。他腦海中猛地閃過陸兮雲——對方的實力提升得太過蹊蹺，如今結合祝寒風的話，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如藤蔓般纏繞上心頭。而以陸兮雲的實力，若真是靠獻祭提升，那背後犧牲的數量，恐怕會恐怖到令人發指。
祝寒風看著他驟然變化的神情，發出一聲淒厲的笑：“你想得沒錯。縹緲仙宗的太上長老，那個宗門裡最強的人，那個受弟子敬仰的太上長老。就是靠獻祭才突破到大乘大圓滿的！”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儘的鄙夷與憤怒，“我祝寒風固然渴求實力，可對這種邪魔歪道的修行法門，向來嗤之以鼻！若是遇上這樣的邪修，我也是見一個殺一個！可這一次……這一次做下這等勾當的，竟是宗門裡最受敬重的前輩！”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裡翻湧的怒火壓下去，可聲音依舊抑製不住地發顫：“縹緲仙宗下轄的四十八個大陸，如今已是累累白骨，宛如煉獄。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妖獸，一切生命，幾乎都被當成了獻祭的祭品，那些大陸裡的生命，十不存一！”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祝寒風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再也不敢與梅念對視，猛地低下頭，雙手死死抱著腦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而梅念在祝寒風提到“獻祭”二字時，便已想到了縹緲仙宗所管轄的那些大陸——那些如同雲景大陸一般，最高修為不過元嬰的地方。當聽到“十不存一”時，他端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頓，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漣漪。這消息太過震撼，太過炸裂，仿佛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讓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庭院裡的仙霧似乎更濃了些，將兩人籠罩其中，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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