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臉上的憂色濃重了幾分，向前踱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語氣充滿了看似推心置腹的關切：
“不過，嶽烎啊，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但這次.......你實在不該剛坐上統領之位，就把巡邏隊的人全給.......唉！”
他重重歎了口氣，痛心疾首地繼續道，“你這樣一來，等於是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一個巨大的漩渦已經形成，恐怕難以脫身了啊。”
他的話語聽起來完全是站在張龍的立場上，為他著想，為他擔憂。
“不過是清理了幾個不聽話的下屬罷了，何足掛齒。”
張龍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仿佛談論的不是成千上萬條人命的消亡，而隻是隨手拍死了幾隻嗡嗡叫的蒼蠅。
他那副渾不在意的姿態，與蒼茫刻意營造的凝重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蒼茫眼底的寒意更深，但臉上的惋惜之情卻更加逼真：
“殺幾個立威，自然無妨。可你這次......是整整一個巡邏隊啊！那是成千上萬的精銳士兵，是維係第三圈層安穩的重要力量！
你可知，此舉讓我們整體兵力損失何等慘重？嶽烎，你........你太衝動，太欠考慮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著頭，那神情，仿佛是在後悔自己沒能早點提醒張龍，才釀成如此大禍。
然而，他每一句看似關切的話語，每一個痛惜的表情，實際上都是在不動聲色地強調著張龍所犯罪行的嚴重性，如同在無聲地宣判：你，已經闖下了彌天大禍，在劫難逃了。
“是啊，所以我這不就回來物色幾個人選了嗎？”
張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中隱隱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過，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蒼茫身上，“蒼茫統領深明大義，想必.......不會拒絕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吧？”
他的語氣聽起來客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不會，當然不會！”蒼茫回答得異常爽快，臉上甚至堆起了熱情的笑容，
“如今巡邏隊正值用人之際，嶽烎統領回來選人，是理所應當的事。我看，就把第十小隊的舊部都帶上吧，他們跟你熟悉，用起來也順手。”
他答應得如此乾脆，仿佛這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在他心底，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無論張龍現在帶走誰，都不過是暫時的。一個將死之人，身邊多幾個陪葬的士兵，又有什麼分彆？就當是送他最後一程了。
“我也正有此意！”張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蒼茫的“配合”似乎毫不意外。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了第十小隊每個人的頭上。
“不要啊！統領！”寂滅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臉色瞬間慘白，“我們不能離開城牆守衛隊啊！求求您！”
“統領！您不能趕我們走！我們生是城牆守衛隊的人，死是城牆守衛隊的鬼！”土根也帶著哭腔喊道，幾乎要跪下來。
“統領！我不想離開這裡！”其他隊員也紛紛哀嚎起來，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他們原本還將蒼茫視為最後的希望，指望他能出麵阻止張龍，沒想到這位統領竟然和張龍是一路的，輕易就把他們像貨物一樣推了出去。
巨大的失望和恐懼讓他們方寸大亂。
“都給我住口！”大隊長火焰見狀，立刻上前一步，高聲嗬斥，聲音如同洪鐘，壓過了眾人的哀求。
他目光嚴厲地掃過第十小隊每一個人，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能被嶽烎統領選中，是你們天大的榮幸！到了巡邏隊，憑借你們的資曆和能力，每個人都有機會擔任小隊長，不比在這裡當一個普通士兵強百倍？這是晉升的好機會，彆不知好歹！”
“可是.........”寂滅還想做最後的掙紮，嘴唇哆嗦著。
但火焰投來的那道冰冷而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讓他把剩下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眼神分明在說：再敢多言，後果自負。
寂滅等人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噤若寒蟬，隻能紅著眼圈，絕望地低下頭，被迫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那還等什麼？”張龍看著這群麵如死灰的“老部下”，笑容更加燦爛了，“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他原本確實沒打算再理會第十小隊，但如今巡邏隊空無一人，總需要幾個跑腿打雜、充充門麵的人。
這群熟悉的“牆頭草”，眼下倒是現成的選擇。
“既然如此，就多謝蒼茫統領割愛了。”張龍對著蒼茫隨意地一抱拳，語氣輕鬆，“日後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定當儘力。”
他的客套話顯得漫不經心，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便已轉身，無形的氣機牽引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第十小隊眾人，朝著巡邏隊駐地的方向走去。
蒼茫站在原地，望著張龍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化為一片深沉的冷漠。
他提高了音量，朝著那個方向最後喊了一句，話語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諷刺：
“嶽烎統領慢走！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也請務必記得告知我！”
那“幫助”二字，他咬得格外重。
望著張龍帶著第十小隊那群麵如死灰的士兵逐漸遠去的背影，火焰臉上的那點公式化的熱情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冰冷。
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極重的冷哼，嘴角向下撇著，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不潔的東西。
“哼，統領，您也太過寬厚了。他還需要什麼幫助？一個自作孽不可活的狂徒，一具還在喘氣的行屍走肉罷了！隻怕他根本沒命等到您‘幫助’的那一天了。”
火焰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淬毒般的寒意，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張龍命運的篤定和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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