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院裡忙碌的百姓,又看看蕭太妃眼角的笑紋,忽然覺得,這場遲來的團圓,比任何慶功宴都更讓人溫暖。
正午的陽光透過海棠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長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百姓們和王府的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老婆婆給林姝夾了塊烤羊肉,景桓則幫蕭太妃剝著蝦殼。
貨郎的女兒纏著顧長月教她耍槍,銀鈴般的笑聲驚飛了枝頭的麻雀。
福伯端著酒碗走到石獅子旁,看著那兩頭被拴在樹下的山羊,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他在這裡守了三十年,見過王府最鼎盛的模樣,也見過最艱難的時刻。
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明白,謂家和國,不過是有人願意為你守城,有人願意為你送一碗熱湯,僅此而已。
……
半個月後,仁帝病情越發嚴重。
林姝挺著小肚子,天天往返於皇宮和玄王府。
乾坤殿內的藥味濃得化不開,仁帝躺在龍榻上,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銀發,此刻亂糟糟地貼在頰邊。
顴骨凸起的弧度,讓仁帝威嚴的臉顯得格外憔悴。
太醫為仁帝把完脈後,對著禦王連連搖頭。
仁帝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他能挺到現在,也多虧了林姝的醫術。
林姝輕輕踏入殿內,因為懷著雙生胎,五個月的身孕明顯比尋常婦人肚子要大一些。
她手扶著腰部,輕聲問道:“陛下今日可好些了?”
禦王轉過身,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他一臉疲憊的對著林姝搖頭:“夜裡又咳了半宿,水米未進。”
他看著林姝微隆的小腹,眉頭皺得更緊:“皇嬸懷孕實在辛苦,路上顛簸著如何是好?”
“我沒事。”林姝走到榻邊坐下,指尖輕輕搭上仁帝的手腕。
脈象虛浮得幾乎摸不著,她垂下眼簾,對著禦王說道:“讓宮裡準備起來吧。”
仁帝現在已經神智不清了,看樣子,也就這兩天了。
禦王的眼睛更加紅了,他輕輕點頭,讓禮部的人去準備後事了。
後宮嬪妃,全都在殿外哭紅了眼。
仁帝睜開混沌的眸子,兩眼沒有聚焦的看著頭頂:“是誰,來了?”
他的聲音粗啞難辯,就連眼睛也看不清了。
福公公上前,在他耳邊大聲的道:“回陛下的話,是玄王妃來了。”
“哦。”仁帝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仁帝的眼皮顫了顫,艱難地睜開條縫。
努力看林姝的臉,他枯瘦的手突然動了動。
林姝立刻握住那隻冰涼的手。
“玄王妃……”他的聲音細若遊絲:“難為你了。”
林姝的眼眶一熱,強忍著淚意笑道:“陛下好好養病,等您好了,還要看小世子呢。”
這話似乎給了仁帝力氣,他的手指微微收緊,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