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圓潤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隻見南陽侯張俊澤晃著富態的身軀走來,
錦緞袍子上的金線在火把下直晃眼:
"大冷天的跟木頭似的杵著,不如去本侯帳裡嘗嘗新到的西域葡萄酒?"
陸兵眼角抽了抽。
這位爺哪像帶兵的?
至於這麼重要的任務為啥交給他?
雖然餘大人改革了京營,但是軍權核心一直被勳貴集團把持。
隻有部分中級軍官提拔的寒門,
畢竟人先祖跟著魏武帝平天下的時候,已經把這輩子的活都乾完了。
寒門武狀元什麼檔次,你十幾年的寒窗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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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比得上咱勳貴上百年的世代剝削.....說錯了,是積累。
陸兵五指扣緊繡春刀柄,
刀鞘上的鎏金雲紋在火把下泛著冷光:
"侯爺美意,陸某心領了。"
他抱拳的姿勢標準得像量過,
連衣甲摩擦聲都透著疏離:"聖命在身,恕難從命。"
張俊澤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金絲腰帶上掛的羊脂玉佩叮當作響:
"陸指揮使果然...儘忠職守啊。"
他轉身時,
織金蟒紋披風掃過結霜的草葉,
帶起一陣混著龍涎香的風。
張俊澤又客套兩句就回了自己的大帳,
波斯地毯上滾落著葡萄美酒,
琉璃盞折射出侍女雪白的頸子。
兩個小校正跪著給熏籠添香,
暖融融的帳內飄出句醉話:
"...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不懂規矩..."
子時三刻,春霧如鬼魅般漫過河灘。
值夜的京營兵跺著凍僵的腳,
鐵甲內襯早已被夜露浸透。
他們不會知道——
五十步外的蘆葦叢裡,
數百副鑲紅鐵棉甲正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甲片摩擦聲輕得像毒蛇吐信。
"哢嗒。"
月托的彎刀挑開荻花,
露珠順著血槽滾落。
他身後,鑲紅旗精銳齒間緊咬木枚,
連呼出的白氣都刻意壓成細線。
這是東狄狩獵的規矩:夜襲時,連呼吸過重都是罪過。
"嗖——"
第一支破甲箭穿透霧障時,哨兵喉頭的血花才剛綻開。
第二支箭將他整個人釘在木柵上,
屍體晃動的陰影裡,無數鬼影翻越營欄。
死亡,在桃李芬芳中悄然綻放。
晉州騎兵的值夜官正靠著開花的山杏樹打盹,
突然被溫熱的液體濺醒。
他抹了把臉——
滿手猩紅。親兵的屍體仰倒在杏花堆裡,
喉頭白羽箭尾還掛著半片花瓣。
"敵襲!列——"
馬刀斬落的瞬間,他看見自己噴濺的血泉,
竟與身後野山桃開得同樣絢爛。
河灘瞬間化作修羅場。
受驚的戰馬拖著火把衝進營帳,
烈焰吞噬晾曬的春裝,
無數燃燒的號衣如冥蝶飛舞。
一名京營百戶剛衝出帳門,
三支重箭就將他釘成跪姿,
指甲深深摳進四月潮濕的泥土。
寅時初刻,霧散月明。
薩哈連一腳踹翻銀車。
"嘩啦"
一聲,官銀如瀑瀉入苜蓿叢。
朔托抓起幾錠沾血的銀子,在月光下細細端詳:
"裝車!"
他舔掉銀錠上的血珠,"趁著露水還沒乾透..."
當馱馬隊幽靈般隱入山林時,
燃燒的營帳騰起血色煙柱。
驚飛的宿鳥掠過天際,如同撒向亡魂的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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